烏泠則不然,她不敢說真能看得透所有人心,但大致上也能知道些,況且這時候麵對的秀女們年紀全在從十五歲到十九歲之間,比起烏泠上輩子常年累月對著的中年惡婆婆,各種各樣的大姨娘小通房,這些半大不小的大族世家或是官宦人家女孩兒,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比起那些有了年紀,心機真正被歲月和人生經曆給磨礪出來深沉了的女子,這群最多就是在家裏看過點兒內宅爭鬥表麵皮毛的小女孩兒,烏泠覺得看穿她們表麵偽裝真是一點兒都不用費力氣!


    林薇先不說了,她也就那點子裝可憐的技能是用了多年,練得爐火純青,一時半會兒的也不容易被識破。剩餘的那些小手段兒,幼稚得烏泠都懶得多看一眼……


    這石錦繡倒是讓烏泠多看一眼了,雖然也不見得是多有手段,卻也是和林薇不同,更有隱蔽的意思。石錦繡這小姑娘也算是同齡人裏心機重的佼佼者了,一直都披著個天真無邪,口無遮攔的嬌養小女兒的假皮,又一直表現出來她不過再選亦是有退路,家裏甚至都預備好她落選迴家去了……這就讓知道的人都覺著這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沒頭腦的小家夥,也是無害的……一個無害的未必成得了以後競爭對手的小姐姐或是小妹妹,怎麽能不讓人放下戒心,認真和她成個朋友甚至是小姐妹和閨密?


    烏泠對這石錦繡的戒心卻是從來沒放下過的,從一開始,她頭一迴見著林薇和石錦繡在一塊兒對上陳蔓蔓以及袁麗娘的時節,她就開始覺著石錦繡這女孩兒不簡單了。陳蔓蔓還有袁麗娘雖然也是嬌養的刁蠻大小姐,卻也沒到那種不分場合,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暴跳如雷的,怎麽說,這都是官宦人家養出來的女兒,那裏就像足了市井小民家裏的潑婦似的,說炸就炸了呢?


    石錦繡和林薇一樣,見了烏泠來替她們出頭,麻溜得比林薇都快半步,一點兒沒預備站出來繼續和氣得幾乎要炸成一團的那一夥子人硬抗的意思。這在烏泠看來,石錦繡要麽就是對首次見麵的她莫名的盲目的信任,要麽就是有些心虛,見了有人來出頭了,趕緊的就往後頭躲……


    烏泠從來就不覺得自個兒有那種她娘林嵐戲稱的誰見誰拜倒,誰見誰折服,一見即刻誤終身的什麽王八之氣,想都不用想,立即就覺著這石錦繡不對勁了!即便是陳蔓蔓她們是先撩事,也不代表著林薇和石錦繡就一點兒事兒沒幹,就真是無辜的小白兔了……林薇這人做事可從來不會有“魯莽”這兩字,她被她家後院裏勾心鬥角養出來的性子,是絕對不會主動出頭挑事的,事情到了她跟前,她必然什麽時候都以沉穩為主。


    別說是主動挑釁別人了,就是小事兒找上門來了,林薇也先是躲著,躲不過了就會選示弱裝可憐這一招,這招再不靈驗了,她才會暴露出她的本性,卻也還是帶點兒小狡猾往後頭躲不想出頭的那種……林薇這到了什麽時候都不會擺在明麵上和人硬扛的性子,那裏就能把陳蔓蔓她們氣得都顧不上儀態跳腳起來?既然排除了林薇,那麽便隻有這兩日裏和林薇形影不離的石錦繡了……


    而剛才烏泠也是故意的說出來這麽一段讓她們放心依靠自個兒的話,甚至都不惜稍微透露了一點自家和麗顏閣的密切關係,來增加對這倆女孩兒的取信度……可是這石錦繡也是太識時務了!竟是聽了烏泠那麽一大套話下來,石錦繡率先趕在林薇之前便先挑了個細微不值當的桃花粉當話頭,說說笑笑的便把這話題扯了到十萬八千裏外頭去了。這也太不像她這個年紀這個出身的女孩兒的選擇了——不過是個四品地方官家庭出來的,家裏即便是父母鶼鰈情深,養得她單純天真,卻也沒單純天真到這麽視銀錢富貴如浮雲的地步罷?


    林薇當初收下那桃花粉的時節還掩蓋不住的驚詫呢,就是到了如今,又收了桃花粉的時候,都還小心翼翼的捏在手裏,笑鬧間都還舍不得放開那盒在她心裏又難得又值錢的脂粉呢!


    對比之下,石錦繡的小心機簡直算得上是昭然若揭了!烏泠為了取信於她們,挑了桃花粉作為物件兒,石錦繡同樣為了取信於烏泠,也選了桃花粉……並不是烏泠所說的其它條件不讓石錦繡動心,隻是這人實在是精明,選這等小物件兒一則顯得她不貪,二則顯得她仿佛真被嬌養得不諳世事的一派天真,若是一般的不像烏泠這般小心翼翼,對她心無芥蒂的人,隻怕就真信了她,真會以為這小姑娘就是個天真可愛的無害的……


    可惜了的!這石錦繡也是運氣不好,竟是遇上的是烏泠!烏泠少女皮囊地下那顆心,經曆過旁人無法想像的那麽多,這輩子,除了對烏沁這個雙生妹妹,也就是林嵐這個娘能被她放在心上些——林嵐還是這麽些年來,一直鍥而不舍的持續真心拿烏泠當親生女兒看待,時時刻刻不忘這麽一個女兒,凡事都為她打算得精細的這麽一個人,也還都花了不少時間和力氣,才得來的烏泠的全心信任和在乎……


    就是林薇這等看著像是真心投靠在烏泠這林楓外甥女的虎皮大旗之下的人,烏泠還在心裏不停的給林薇設定個百八十的猜疑呢,更何況是初初相識的石錦繡?在烏泠看來,林薇也是傻透了,才會真的信了石錦繡三五分,石錦繡那不在乎入選,家裏預備退路的說法,即便是說得再情真意切,也都是假話罷了!石錦繡家裏真是要這麽的想法,那壓根兒就不會花費這般大力氣,千裏迢迢的將女兒送進來京都,石錦繡自個兒也不會過了初選而留在這桃華宮裏!要想入選不容易,要想落選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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