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給烏泠和同去選秀的五房的庶長女烏淳請來當女先生的老宮女安姑姑是原本在桃華宮裏專職管秀女們的宮女姑姑,對烏泠和烏淳講解宮中規矩的同時,也會講述一些兒秀女過初選和再選的各種該注意的相關事宜——畢竟是要到了再選之後,秀女才能真正的擺脫秀女稱號,獲得一個低等分位,正式的成為未央宮裏頭的一員。


    而這低等分位,又分三六九等,既有像秦珊瑚當初那般幸運的一躍三級的才人,美人這些分位好一點兒的,也有一輩子未必出得了頭的最低等分位的尚宮尚儀之流……這些高位妃嬪不屑一顧的低等分位,卻也是要秀女們過五關斬六將的在當地先成功的拿到待選資格,然後進宮過了大太監和嬤嬤們主持的初選,再然後集中在桃華宮裏學規矩練禮儀整一月,這才到了禦前再選,承天帝和葛皇後是主審,或許還會有高貴妃旁觀,賜玉便是留牌子予封號分位,賜花便是撂牌子送出宮家去,再和未央宮無緣。


    林嵐去長房老太太穆太君那兒托了大人情請來的這位安姑姑,在宮中當差十五年,擔任桃華宮的管事宮女姑姑也有五六年,恰恰經曆過兩迴大選。大選和小選本就不同,大選選秀女,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兒,過了初選便當得起一句客客氣氣的“小主”,過了再選便算正兒八經的小主子了;小選卻是選宮女,身份上頭便放寬許多,隻要身家清白即可,即便是也有些和秦珊瑚這般運氣實在好的,一朝得寵便飛上枝頭的,但也畢竟隻是少數罷了。小選出來的女孩兒絕大部分都是當宮女,尋常宮女是到了二十五歲便能出宮,有品級的大宮女或是宮女姑姑們就不一定了,她們一般來說有一直留在宮中的,也有得主子恩典賜嫁的,更有像這位安姑姑一般的各個不直接歸宮苑主位妃嬪管理的管事宮女姑姑,便會比尋常宮女們在未央宮裏多侍奉五年,到了年介三十才會得了恩典出宮去。


    像安姑姑這種主事宮女姑姑,因著在宮中有一定權限,又是延後五年出宮,按著宮中舊例,是額外要多賜下些銀兩和財物給她們的——畢竟這年紀再出宮,多數姑姑們是不會再嫁人成家的了,多給銀錢也是給她們留條退路的好意思。


    隻是這銀錢給的多也是相對於普通宮女們而言的,花用久了也就那樣了,那裏能見得著花用不完的銀錢不是?因而這些姑姑們也都想著法子各謀生路,這給官宦人家的待選秀女當個講講規矩的女先生便是姑姑們最常見的謀生方式。


    不過真從這宮裏放出來的管事宮女姑姑也是有數的,能請到那個宮裏的姑姑卻也是得看運氣,桃華宮是秀女過了初選後在後宮裏的第一個住著的宮苑,桃華宮出來的姑姑當然也是很搶手的,隻次於皇後鳳儀宮和幾個得寵高位妃嬪宮苑出來的宮女姑姑們……


    這迴林嵐托了大人情請了來的安姑姑,也實在是沒辜負林嵐花費的大人情和厚銀票,事無巨細,知無不言的和烏泠以及烏淳兩個人一一二二的說了選秀流程裏該注意的各種細節,尤其是對烏泠更是另眼相看——畢竟安姑姑在宮裏浸淫多年,一雙眼睛早就練就了金睛火眼,那裏看不出來烏家這倆女孩兒裏頭,必然是烏泠這個當妹妹的才是領頭者,那烏淳白多長了一歲,卻是性子怯懦……


    按理說,烏淳長得也有那麽幾分楚楚動人,論姿色都算是中上之姿,收拾打扮好了,說不準連過再選也不算是難事……但是這人也不知道平日裏在五房裏是怎麽養的,好皮相硬是被她那鵪鶉一般的縮頭縮腦的行徑給拉低了五分,尤其是站在烏泠旁邊,更活生生的被映襯得更似個怯怯生生沒見過人的小丫頭子,和顧盼神飛,淡定自若的烏泠簡直就完全不像是堂姐妹……


    烏泠雖然也不是什麽傾城傾國,讓人一眼就驚豔不已的頂級大美人,但底子也算甚好,容貌文雅清秀,一雙眼眸長得尤其出色,就如同是寒夜裏頭最亮眼的兩顆星子,讓人見之忘俗。


    而且烏泠周身氣度也不似尋常十來歲的閨閣女子,安姑姑從旁打聽過一迴,得知這女孩兒從八歲開始便和她的雙生妹妹一起管家理事,到了如今十六歲,竟是已經管家八年了!這鎮國公府三房人口也不算少,上上下下也上百人口,連帶著外頭的農莊鋪子,甚至於連正房太太——她們娘的嫁妝銀子,帳冊子也在這小姐妹倆手裏管著!


    安姑姑得知這事兒,便先入為主的就覺著烏泠那異於平常嬌養世家女的穩重淡定的氣度,便是來源於多年來的管家經驗,驚歎一番後,倒是也就不再多想,反倒是私底下提點過烏泠,如今承天帝總是偏愛些嬌憨性子的女孩兒,太過持重老成的並不受待見……


    烏泠心知這是安姑姑的好意,便忙忙謝過她的提點,自此後便刻意收斂起自身那老成氣息,學著烏沁那般,放了些她這個年紀常有的天真氣息,漸漸的看著也似個活潑潑的小女孩兒了。安姑姑對這般從善如流的烏泠也甚是滿意,至少比說重一句都不知所措還即刻就淌眼抹淚裝可憐的烏淳是滿意多了。


    宮中的日子那裏就是少女情懷中的那般容易過得的?真以為未央宮裏就是一直不變的繁花似錦,一路的通順暢途?繁花似錦下頭有累累白骨!通順暢途背後有血跡斑斑!那裏就是她們夢想中的那等仙境?要好好的在未央宮裏活下去,便是要心裏有底,要麽老實的沉到最低成為別人踏腳都看不上的底層基石,默默無聞的過完卑微的一生;要麽就是力爭上遊並將自個兒活成能迎合承天帝葛皇後高貴妃等一眾宮中巨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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