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老爺實在在七出之條裏找不著休妻的由頭來,和離也嫌登聞鼓難敲,這不是還能另有一條路——析產別居麽?”林嵐說得風輕雲淡,仿佛不過是和烏祁再探討明兒午膳添什麽菜色一般,絲毫不見慌亂,可見得再輕描淡寫的這些話都是來真的,“析產分居不也是個好法子?就是家中公賬的帳冊子老爺也看過了罷?我自是要帶走我的嫁妝和孩子們的,孩子們的使費從此也是我的事兒,老爺不是就輕鬆些兒?那便請老爺且就著公賬上的銀子可勁兒花費就是!”


    原本眼見著氣焰高漲起來的烏祁,那股子精神氣也即刻被“析產分居”四個字打擊得眼見著就萎靡下去,頓時又重新變迴原來的鵪鶉模樣,隻弱弱的扔下一句:“我不和你這不講道理的婦道人家計較!”便氣惱而去。


    林嵐嘲諷的對著烏祁背影笑一笑,還依舊禮數周到的揚聲道:“那老爺早些歇息,我和孩子們恭送老爺迴房!”


    這一群孩子裏,就數烏沁是正兒八經還有點兒小孩兒心性,見著林嵐幹脆利落的把烏祁給攆走,不由得驚奇咋舌問道:“娘,你可怎麽想出來這法子的?好生厲害呢!”


    林嵐失笑道:“這京都裏頭都有好幾十年沒人做過這析產分居的事兒了,我一時半會兒的那裏想得出來這法子?還是你們大舅舅大舅母他們想出來的,你不見你大舅母臨走前特地叮囑我來著?便是和我說這事了。”


    這析產別居並不常見,甚至可以說是比和離更少,說起來也和太祖那和離的律法條例有些兒幹係,能敲登聞鼓和離帶了嫡出孩子迴娘家的,必是官家女兒,還是上層圈子裏頭的大家女子才成,畢竟家中父兄沒一定品級,可是連登聞鼓的邊都摸不上,更別談什麽上達天聽了。


    可官階低些兒的人家,或者就商賈人家,尋常人家,也不乏有疼惜女兒的,萬一也遇上那等糟心的姑爺,誰能忍心看著自家愛女一直受磋磨?於是後來律法修繕時便又多了這麽一項“析產分居”,意思就是夫妻不和之後,雙方商議後,將家產分開,妻子帶了自個兒嫁妝和孩子,或是迴娘家,或是住在陪嫁的屋子裏頭,或是另置房買地居於別處,從此和夫家兩不相幹,但名頭上不變,依舊還算一家子,孩子們也不改姓不換門庭,夫家不續弦,妻子不再嫁,名義上還是夫妻,但從此這夫妻二人卻可以老死不相往來……


    通常這析產別居要成功也是不容易的,畢竟對於夫家那邊而言,再怎麽著名頭好些,再怎麽孩子不改姓不換門庭,到底是要讓妻子帶了走的,不到迫不得已,那裏舍得孩子,肯接受這一招?一般而言,也是妻子娘家強勢,底氣十足,最後也才能成功的辦到析產分居這一條。


    若是從前林楓不曾迴京的時節,林嵐說這析產分居的話出來,烏祁可不會聽她的,嗤之以鼻的甩袖而去就是了。但如今不同了,林楓的前程如何,眾人心裏都是有數的,不僅是這析產分居的話林嵐說得有底氣,就是和離的話林嵐都能喊兩句!畢竟林楓自個兒都先嚷嚷了一迴他去敲登聞鼓求和離旨意!


    況且烏祁又不傻,公賬上頭又多少銀子,他那裏是看不懂?不過是借題發揮想逼著林嵐給嫁妝銀子罷了!他再不通庶務,也是隱隱知道林嵐補貼了銀錢,才能有現如今三房的正常日子過——鄒盈盈掌權時候是怎麽迴事,每每都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他未必就不知道!


    若然真的把林嵐和整個林家逼急了,真和離了或是析產分居了,就烏祁這隻會花錢不會掙錢的廢物手段,隻怕是維持如今一眾人的衣食住行和月錢都怕不成了,那裏還能買小妾喝花酒出門玩各種應酬?!


    而且長房那邊,烏磐也不可能會放過他,鎮國公府四五代下來,外頭看來都是正經詩禮傳家的世家大族,三房敢鬧出什麽和離什麽析產分居的幺蛾子,扯下來鎮國公府這麵皮,烏磐就敢把烏祁的人皮都扯下來!內裏怎麽樣那是自家關起門來算賬的事,丟臉丟到外頭去可是萬萬不能的!


    烏祁也是想明白了這方方麵麵,這才被林嵐一句話就擊倒了在地,再沒有一戰之力,隻得灰溜溜的就此罷手……


    烏祁這邊敗退而走,林嵐想著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正要鬆懈下來之際,忽然聽得一直不聲不響的烏琮開口道:“娘,其實我覺著舅舅舅母想的法子也著實不錯,這析產分居也是個好法子,將來怕是省去好多麻煩……”


    林嵐唬了一跳,烏琮這孩子真是太有主意了!這時候不僅是奉行“夫為妻綱”,更是奉行“父為子綱”,換了別人家裏,烏琮這讚同父母析產分居的話,已經算得上是大逆不道,活該要被當爹的給請家法教訓一頓了!林嵐覺得自個兒一個穿越人士,都注定得敗在這幾個兒女身上了!


    一個烏泠芯子裏早有了顆成熟的心,主意大得不行就夠讓林嵐擔心的了,如今竟是又添上了烏琮一個!林嵐覺得萬幸自個兒心理足夠強大,不然為這倆孩子都得操心得未老先衰了!


    林嵐便拉著烏琮到身邊來,頭一迴像個擔憂孩兒的老母親,語重心長的勸起來這個主意大得讓她憂心的孩子:“琮兒,你從來都是很有自個兒主意的孩子,娘也從來不曾多幹涉你的想法,你總是這上房裏頭幾個孩子裏最令人放心的一個。今兒這話,娘知道你的意思,你是為了娘好,生怕娘留著在這兒,和你父親同在一個屋簷下,你父親他會為難我……這才覺著析產分居算是個好主意,對吧?可是啊,琮兒,娘不僅僅隻是自個兒一個人呢!娘還有你們舅舅,還有長房那邊,還有你們幾個孩子可以給娘撐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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