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鄒盈盈也不再猶豫了,按著她原本在心裏策劃和預演了無數遍的計劃,她更接近的放任身體依靠在烏祁懷裏,連著低聲抽咽了幾聲,忽地聲音驟然一頓,整個人就這樣軟倒了在那,烏祁要不是手快些摟緊了她,她幾乎都要從烏祁身上往下滑了到地上去!


    烏祁一見著鄒盈盈暈倒就慌了,連喊了兩聲都不見她應,那慌亂更多了幾分,一疊聲的就喊人來啊!


    烏泠最是一如既往的鎮定——她可是分明見著這“暈倒”的鄒盈盈,那合上的眼皮子底下,眼珠子還不自覺的滴溜溜轉了一圈呢!烏泠便一把推了燕兒追出去請尚未走遠的胡大夫,同時給迴來迴話沒找著合適機會的錢娘子以及紫意一個眼色,倆人便都雙雙上前去攙扶了鄒盈盈到臨近的羅漢榻上放下。


    不多時鄒盈盈就“轉醒”過來,完全忽略了一旁以照顧她為名站著的錢娘子以及紫意、梅香等幾個丫頭,隻一把抓了滿臉擔憂的烏祁的手,嚶嚶嚶的哭道:“老爺,妾身心裏苦啊!心裏苦啊!”


    好在這話話音剛落,胡大夫便及時到了,丫頭們又立了個珠簾擋擋,烏祁親自上手替鄒盈盈挽起些衣袖露出脈門,胡大夫低頭隻看地,細細診脈一番,這才說道:“老朽看來,姨奶奶這個脈象,仿佛是喜脈……”


    畢竟眼前這位鄒姨奶奶是才剛沒了個大兒子,不過也才那麽一會子,忽然又診脈診出來喜脈,胡大夫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該不該說兩句恭喜的話來,說吧,也不曉得剛沒了個孩子,人家聽了這恭喜的話是惱還是不惱;不說吧,有喜畢竟是件好事兒,循例也該恭喜一聲兒,畢竟這位姨奶奶也盼這孩子盼了許久罷?


    權衡一迴,胡大夫都找不著該怎麽說好,隻好含含糊糊的說了上麵那一句,想著先看看這家子是怎麽反應再說。


    可惜胡大夫預料之中的兩種反應都沒見著,反倒是目瞪口呆的看了一場猜都猜不到的浮誇戲目……


    隻見得那位鄒姨奶奶,聽了胡大夫這話後,竟是都視旁人於無物,抬手取了帕子便掩麵而泣,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戚戚楚楚!邊哭這人還不忘邊給她肚子裏那團肉貼金道:“嗚嗚嗚……瑋兒啊,娘的好孩子啊!嗚嗚嗚……你是不是……是不是……聽了娘的祈禱……嗚嗚嗚……給娘送了個孩子來……嗚嗚嗚……來替代你……來陪著娘過下輩子啊……可憐的瑋兒啊……你是不是……在天上也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你的爹娘呢?嗚嗚嗚……可憐的孩子啊……”


    胡大夫自是知道鄒盈盈從來不放棄爭寵的,但卻是也沒料到今兒這種剛沒了個孩子的情形下,她居然還有心思玩爭寵這一把戲!難怪今兒烏瑋彌留之際,倒是當嫡母的先到先守著,這當親娘的倒是隻扶著門框哭不抬腳進內室呢!況且算算這孕期都有兩月有餘了,分明就是烏瑋還在的時候就懷上了的,這可算是那門子的替代呢?!


    胡大夫這邊一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那邊鄒盈盈更揪緊了烏祁不放,直把烏祁哭得心都被她的淚水浸軟了浸透了,一疊聲的隻顧安慰著她再顧不上別的方才算是告一段落。


    還是林嵐和烏泠母女倆入戲不了,猶自都鎮定自若的冷眼看著鄒盈盈和烏祁在那兒你儂我儂的演了好一迴,林嵐這才對胡大夫道:“既然是喜脈,那自是好事兒,瑋哥兒沒了,老爺傷心,鄒妹妹也傷心,有了喜脈,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也稍可安慰安慰老爺和鄒妹妹了!胡大夫今兒也被咱們府裏勞煩了一整日了,倒是咱們累著先生了!既如此,還請胡大夫移步茶房,給留個安胎的方子罷!鄒妹妹今兒又悲又喜的,我倒是擔心這於她腹中孩兒無益,還請胡大夫斟酌著給留個好方子才是!”


    胡大夫也不傻,林嵐這番話裏的深意,他自然是聽得懂幾分的,這大戶人家後院裏頭,本來就是幾乎家家都有糟心事,這既然是當家主母都不計較,大度的給了台階出來,也就各自順勢而為的下了台來罷!胡大夫便點點頭,果然從善如流的再一次隨了錢娘子就往茶房裏開方子去了。


    林嵐見著胡大夫也打發了,烏瑋的後事也該要一一開始來辦了,便懶得再看這傷眼睛的戲碼,帶了烏泠就向烏祁告退,恰好烏祁也正被鄒盈盈纏著,無暇理會林嵐母女,不過胡亂點個頭便由著她們離開了。


    林嵐和烏泠才剛進上房,錢娘子便帶了胡大夫開的藥方子來迴話,林嵐看都懶得看一眼,揮揮手便讓錢娘子送去給烏祁和鄒盈盈看得了,烏泠倒是伸著頭看兩眼,見著上頭也不過是中規中矩的安胎藥材,並沒有挑刺的可能,便也扔下不管了,隻迴頭和烏沁低聲說起來方才後院裏那場鬧劇。


    錢娘子雖是應了這事,卻是自己也不動身,隻將藥方子交與另一個婆子,低聲叮囑兩句,便讓那婆子替她往後院裏送了去。


    紫意安排了一通相關事兒後,迴頭見了錢娘子還在,便開玩笑道:“怎麽今兒錢娘子也躲懶起來了?”


    “看紫意姑娘說的!我那是躲懶呢,今兒可是跑得還不夠多?老婆子的腿都跑得細了一圈兒了!”錢娘子搖頭,苦笑一聲兒才說道,“我這也是求太太和姑娘們憐惜憐惜我這把老骨頭罷了!那後院裏,今兒都沒消停了……豈止是我跑得累,隻怕是太太和姑娘們也累著呢!”


    林嵐便讓小丫頭子另拿了個高腳踏過來讓錢娘子坐了歇歇,錢娘子忙一頓道謝後方告了座,還仔細看看林嵐臉上並沒有一點兒惱色,這才感慨道:“太太真是個大肚量的!怪道戲文子裏常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呢!今兒這麽一出接一出的,太太竟是也處置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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