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青蘿和金紫藤同在吳夫人手裏討飯吃這麽兩三年了,那裏會是她所裝出來的不知道自家這個異母妹妹是個什麽貨色的純真少女?!同理,那金嬌娘的善妒本性,金青蘿自是也明白個七八分,方才不過是見著某位夫人多稱讚了金紫藤身量苗條一句,金嬌娘便是眼都要妒忌得紅了!金嬌娘一抬手的瞬間,不僅是金紫藤有了防備,金青蘿也同樣有了防備——日日裏和這倆不省心的一處呆著,再遲鈍的人都得開竅!況且金青蘿自認不蠢,至少比起真蠢的金嬌娘來說,她覺著自個兒甩開這倆累贅至少九條街!


    既然是金嬌娘又犯蠢,金紫藤先不仁,那就不要怪她這個“天真”的姐姐也不義了!金青蘿嘴裏嬌弱的輕唿一聲,臉上那驚愕加擔心的表情做得真真兒的,腳下卻是抬腿往金紫藤小腿的方向使勁一踢,借著這力道往反方向倒了過去,一下子摔進了別人懷裏,避開了大半的熱茶水,隻在裙擺上濺了些許。


    金紫藤隻覺著小腿一陣劇痛,躲避的動作便不得已的緩了下來,眼看著就要避開不得那茶碗了,氣急之下,都顧不得是在什麽地方了,抬手便扯了身旁金嬌娘手臂,金嬌娘淬不及防被拉得往金紫藤身上一倒,兩人便咕嘟嘟的都再坐不穩,合成一團的齊齊摔倒在地……


    偏生這倆人都滾成一團了,還是沒能避開那滿滿的茶碗,那裏頭的熱茶水潑了這倆都濕了半邊身子,而茶碗卻是很爭氣的在這倆人肉墊子上滾過去後,竟是一點兒沒摔碎的落了地,還在鋪了紅氈子的地上滴溜溜的滾了好幾圈,恰恰的停在了吳夫人腳邊……


    這一幕鬧劇,全落在來赴宴的賓客眼裏,有些年輕的還掩不住情緒的小姑娘,甚至是十分不給麵子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後才在自家長輩甩過來一個示意她們收斂些的眼神下,收住笑聲,轉而取了手帕子捂住口鼻繼續可疑的偷笑。


    吳夫人又羞又氣,一時之間連臉都不敢抬,目光隻好集中在腳邊那個仿佛在嘲諷她的茶碗上頭,等得笑聲漸歇才恨恨的瞪著那仨不爭氣的女孩兒,低喝道:“還不趕緊起來!還嫌丟人丟得不夠不成?”


    金紫藤和金嬌娘還在地上掙紮不起,臨近伺候的幾個丫頭都忍了笑過來,一邊一個的將她們拉起來,這邊留了人收拾席上地上的殘局,那邊和吳夫人告罪一聲兒便帶了這倆裙子都濕了甚不雅觀的小姐往後頭廂房裏梳洗換衣去了。


    剩了金青蘿一個在席間,也是甚為尷尬,這小姑娘當時直直的往後一摔,恰恰的摔在她身旁坐著的曹雪雲身上,曹雪雲也是個弱質芊芊的嬌小姐,那裏撐得住這般一摔?金青蘿摔的時候偏生又手肘向著曹雪雲胸腹間,一個肘擊下去,曹雪雲已經是被撞得瞬間臉色煞白,好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曹家太太程夫人統共就曹雪雲這麽一個親生的嫡女,曆來視若珍寶,事事上頭都分外留心,金青蘿這一肘子撞過去,不僅把曹雪雲撞得臉色都變了,連著一旁的程夫人臉色也都變了。


    程夫人一把摟了女兒在懷,左摸一把右掃一下的心肝兒肉的喊著,那聲音是又淒厲又無助,臨近幾桌沒看懂的賓客們還以為是她女兒被捅了一刀,還是整個兒被捅個對穿那種,頓時間都嚇得靜默起來,紛紛睜大了眼睛都往這邊看過來。


    小戲台上正咿咿呀呀唱得起勁的小戲子們同樣都被嚇得定住了身形,連著樂師們都停下手來,滿院子的人都不知所措的愣著在那兒了。


    萬幸烏泠是對那仨金家不省心的小姑娘早有防備之心的,雖然是這事發突然,而且當時林嵐在各家席間照應一番後去了穆太君跟前和她們姐妹倆匯合,確實是離得金家這一席遠了些兒,但總歸是有預備的人,事情一發生,烏泠即刻同著林嵐往那一席奔了過去……


    這時候,林嵐和烏泠母女倆的默契便起了大作用了,林嵐賠笑過去安撫程夫人的同時,烏泠甚至是連她使眼色的功夫都省了,一邊兒幹脆利落吩咐人給請大夫,一邊兒彎腰問曹雪雲道:“曹姐姐覺著怎麽樣?還能起身不?我讓丫頭們過來攙扶姐姐先到廂房裏去等大夫可好?”


    烏泠畢竟有個半大孩子的殼子,程夫人也好,曹雪雲也罷,都沒好意思對著這關懷備至的小姑娘甩臉子——畢竟對比之下,那個罪魁禍首的金青蘿還隻會傻愣愣的站那兒不動彈呢!


    曹雪雲便忍著痛,輕微點點頭,烏泠立即打鐵趁熱的招手讓倆體格稍微健壯的丫頭上前來,一左一右的將曹雪雲從程夫人懷裏架了起來,即刻就引著往那邊迴廊走了去了。


    劉夫人隻比林嵐母女慢了一步,這時候也趕了過來,林嵐便攙扶起程夫人來,和紅意丫頭一邊一個的親自扶著程夫人也要往廂房裏去,同時還不忘和劉夫人交代一聲兒:“我怕泠丫頭一個顧不得許多,這便也陪程夫人往那邊照看著……大嫂子這邊先預備下化瘀的丸藥罷?隻怕一會子便能用得著——多少先給曹四姑娘緩緩痛等大夫才好。”


    劉夫人自是知道這邊也要有人收尾,便點點頭讓這一行人先離開,而一旁的烏沁及時上前來,低聲問劉夫人道:“大太太,這金家太太和金家姑娘是不是也由我先引著在那邊廂房坐坐?這不是還有兩位金姑娘是換衣梳洗去了嗎?且讓她們一家子先去鬧鬧清楚?”


    烏沁這孩子當家管事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自是比劉夫人和穆太君跟前嬌養著的那幾個庶出姑娘不一樣,劉夫人見她乖覺的自請出頭幫忙料理,當然就順勢應了,烏泠即刻就讓今兒自己帶了出門的丫頭婆子們都上來,半是攙扶半是拉扯,把又羞又惱的吳夫人和嚇呆了的金青蘿都一並“請”了去和他們家倆鬧事的源頭匯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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