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應了下來就出去辦這事了,烏沁轉手就指著那兩碟點心讓撤下,賞給小丫頭子們當零嘴兒去了,同時還歎著氣道:“吃個早飯都不得安生!還得收拾後院的爛攤子!這你爭我奪的沒個停歇了,唉!”


    烏泠不以為然道:“由著她們鬧騰去吧,隻要她們顧忌著臉皮不來咱們跟前鬧,管她們要鬧什麽呢!那該是老爺頭痛的事兒,咱們可理會不得。咱們與其愁這些個,還不如正經吃飯得了。”說著就給身旁的燕兒指指烏沁的碟子,燕兒即刻就點點頭,取了備用的幹淨碟子來換下那碟子,連著把碟子裏頭的百合酥都遞給小丫頭子們去處置。


    這邊廂姐妹倆嫌棄點心甜膩不吃,那邊廂收了燉湯的三位姨娘們卻是都各有各的打算,不過也到底沒誰浪費,都咕嘟嘟的全喝了。


    彼時正如烏泠所料,昨兒夜裏烏祁實在是忙,宴席散了之後明明是攜了花菱鏡進的內書房,沒料到正預備歇下的時節,鄒盈盈那邊卻忽然來了個櫻桃來請老爺,隻說是鄒姨娘有些兒不適又心口悶悶的,請老爺過去看看是要緊不要緊,畢竟是瑸哥兒滿月的好日子,若是連夜請大夫且不是不好?沒得好好兒的好日子就這樣留個請大夫的結尾呢!


    鄒盈盈用的這理由實在是太無懈可擊,於情於理都是再適合不過的了,就連著花菱鏡那般撒嬌撒癡的纏了一會子也沒能留得住烏祁,烏祁還說了花菱鏡一句:“淨會胡鬧!”才去的鄒盈盈房裏,剩得花菱鏡一個在內書房裏又是咒罵又是捶枕頭被子的一頓鬧才算完。


    這烏祁的到來,就恍如太上老君的仙丹,才一進屋,讓鄒盈盈遠遠的聞著那仙丹味兒,原本蒼白些的臉色就好了許多。


    鄒盈盈既然是有心挑這時節在現如今風頭最盛的花菱鏡手裏搶人,自然是有七八成把握的。鄒盈盈和後院其他姨娘們相比,最大的也是獨一無二的依仗莫過於她和烏祁相識於少年,可以說得上是比那倆伺奉烏祁多年的姨娘還早些。


    對於烏祁大致的性子,鄒盈盈不敢說是能摸個十成十,但也能摸出來七八分,要不然之前也不能曾經一度掌控了整個三房。即便是上一迴她失算了,借著烏瑋的病都沒留下烏祁,她也仔細分析過了原因,並及時的將自己的狀態經過這兩三月的調理,恢複到了最能戳中烏祁軟肋的柔弱模樣兒。


    因而這一聽見外頭響動,鄒盈盈忙忙就病西施一般的歪歪托腮倚在炕桌上,擠出來淚光點點,放柔了嗓子嬌喘微微的等待著烏祁進來,等得和烏祁四目相對那一霎那,便睜著煙雨朦朧的雙眼,柔聲道:“老爺……”


    烏祁對這樣的鄒盈盈那裏有一星半點的防禦?鄒盈盈隻這一聲兒,就把他斬於馬下了——隻見他快步過來,堪堪扶住弱柳扶風起身要行禮的鄒盈盈坐迴去炕上,還跟著一屁股旁邊坐下,口裏還不忘心疼鄒盈盈一番:“盈盈,你既是身子不妥,還這般急著起身作甚?趕緊歇歇!緩緩兒還是不行便請大夫來罷,都這樣兒了,還計較些什麽忌諱不忌諱的?總歸是身體要緊!”


    鄒盈盈一看烏祁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便知道有戲,忙依舊嬌弱的微微搖頭,然後順勢往烏祁的懷抱歪了一歪,烏祁也就抬手起來圈住她肩膀,還安撫的在她肩上拍了兩下以示安慰。


    “老爺……”鄒盈盈柔柔的又喊一聲兒,還緩緩的眨了眨眼睛,那些欲滴未滴的細小淚珠兒便掛了大半在眼睫毛上頭,更顯得一派楚楚可憐,“老爺您來了,妾身這不適都去了大半了!何苦來還勞師動眾的請醫問藥的?況且妾身這身子骨,老爺您也是知道的,不過是偶爾體弱些,過了這會子怕是就好了。老爺不必掛心於我,我隻要見見老爺,這心便也定了,什麽都是好的了。”


    鄒盈盈猶記得上迴自己裝柔弱裝過了些許,即刻就惹得烏祁神色中露出來了不耐煩,她便知道這新來的三個小姨娘裏頭,必然有比她更會裝可憐裝嬌弱的,她再怎麽說也是已經生育過孩子的人了,年紀也漸長,自是比不得新人更可憐可愛的……所以這迴她也吸取教訓了,邊說邊用眼角餘光注意著烏祁神情,才裝柔弱這麽一句半句的,即刻就換了識大體的態度出來。


    有時候這以退為進的招數,隻有女人做得出來,也隻有女人看得明白,烏祁卻是未必能明白這些彎彎繞繞的小手段的——他要真明白那麽多,或者說要真看得那般透,早就不是掛了個閑職無所事事的小官兒了!


    烏祁低頭看著鄒盈盈,鄒盈盈也盡力收了淚意現出來一個微笑給他,微紅的眼眶,蒼白的小臉,還有手掌下分明清減了的肩膀,無一不讓烏祁絲絲縷縷的心痛和內疚浮現出來,這樣依賴著他的鄒盈盈,那昂頭微笑著看向他的鄒盈盈,竟是漸漸的和記憶中曾經的柔弱少女重疊起來,烏祁仿佛就在這一瞬間迴到了多年前他和鄒盈盈重遇的時候……


    “盈盈,總是我最近對你疏忽了些……”烏祁隻要是一心軟一念舊,整個人便也跟著陷進迴憶裏,成為當年那個還單純且簡單的少年,麵對著鄒盈盈便不由自主的多了好些憐惜,“我都不記得多來看看你,你身子受損後調養也吃了很多苦罷?如今看著都清減了許多……”


    許久不曾聽過烏祁這般溫柔說話的鄒盈盈此刻心裏真真實實的一陣酸楚,竟是再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不用再裝也自然的有兩行清淚自眼角溢出,順著她昂起的臉頰,撲簌簌的流入鬢角,漸漸的就潤濕了兩鬢……


    鄒盈盈就這般流淚了一會子,才哽咽應道:“有老爺這兩句話,便是再教妾身等多幾年,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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