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提早預備下的這個穩婆不但於接生上頭是個熟手,同時在人情世故上頭也是個聰明人,等得烏祁過來上房看孩子順帶問她話時,她把話說得既是棱模兩可,又是滴水不漏,任是有心人都抓不出那裏有毛病來,就更別說本來隻是裝模作樣循例問幾句的烏祁了。


    烏祁稍微施展了一下他的“慈父”關懷後,便滿意的又迴內書房找他的新歡花姨娘去了,當然臨行前還順帶和倆女兒交代一句,但凡給林嵐做補品,便記得也給他的寶貝孕中小妾謝姨娘預備些。


    烏沁簡直要撐不住自己臉上那假笑,差點兒想跳起來抓烏祁這個老不修的爹一個滿臉開花去!


    好在烏泠總是比妹妹沉得住氣,不動聲色的挪到烏沁麵前擋住她,微笑著對烏祁應下了這事,還貼心的提出來,花姨娘看著也是柔柔弱弱的,既然是要補,索性連帶著花姨娘也補上一段時日罷!總是身子骨健壯了才好,若是將來花姨娘也給添個弟弟或是妹妹,豈不是也是大好事一樁?


    這般貼心的小棉襖,簡直是再讓人高興不過了!烏祁幾乎笑得後槽牙都要顯出來了!他本來今兒又得一子就樂不可支了,這大女兒還出乎意料的如此懂事貼心,簡直更是讓他樂得越發的止不住的笑容滿麵了!


    看!這大女兒二女兒算做了嫡女就是不一樣了啊!這才多久呢,就學得一派大家風範,又是賢良淑德,又是兄友弟恭的,實在是三房上下一片和樂的好福氣呢!


    烏祁眉開眼笑的一疊聲就應了烏泠,又連連的讚揚了大女兒一番,這才樂顛顛的迴內書房去。


    烏沁等得烏祁出了房門不見人影了,便再忍不住抓了烏泠手臂擰了一把,恨恨道:“姐姐你是忙糊塗了罷?一個謝姨娘還不夠鬧心的?還得再搭個花姨娘當添頭?!”


    冬日裏衣裳夠厚,烏沁也不過是出出氣的意思,並沒有真的很用力氣,烏泠便把這擰一下當作是撓癢癢,並不在意,反是一手勾了烏沁脖子,邊輕笑著邊和她咬耳朵:“你就把你姐姐看得那麽蠢啊?放心,這種討他人歡心給自己添堵的事兒,你姐姐是不會幹的,你且等著看罷!”


    烏沁有聽沒懂,正想再問個仔細解解疑惑,烏泠卻是另指了一事給她轉移了她的問題:“好了,好了,這事暫且放下,你且信信我是心裏另有成算的,好吧?才剛我打發了錢娘子去給外祖家報信的,隻怕那邊收了消息即刻就派管家娘子上門來的,你且去支應支應。我這邊不是還有個什麽雀押在耳房裏不曾發落?我便去把這事先料理清楚,也好給娘個清靜院子好坐月子養身子!”


    烏沁果然被烏泠哄開了,真又捏著她的小賬本子去忙活和外祖林家那邊的表禮往來去了,烏泠留在原地想了想,招手叫來紫意如此這般的細細密密商量一迴,紫意便帶上兩個力氣大些的粗使婆子一徑直往關押小雲雀的耳房裏走了去。


    剩下烏泠迴到羅漢榻上坐著,施施然取了手爐捧著,邊暖手邊想著上輩子金培家後院有個貪吃小姨娘是吃了些什麽補品,最後硬生生把自個兒吃出個圓滾滾的身形來的……既然是烏祁都開口要憐惜這些個小姨娘們,烏泠覺著自己不妨便順著他的意把小姨娘們當填鴨喂就是了!


    烏泠是懂林嵐的意思的,林嵐是懶得管,由著後院鬥去,這烏祁既然開口了,就不會輕易駁了烏祁的麵子,反正也是個順水人情的事,要是真落林嵐手裏頭,可不就是什麽都不計較,隨便就過去了的事?


    林嵐不管事,不在乎,然而卻不代表著管家大權在握的烏泠也不管不在乎,鎮國公府已傳四代,即便是烏祁還是三房嫡係,這一代代的嫡庶分房另過下來,家產早就分薄了許多,就是各代主母都帶了豐厚嫁妝來,依著律法也是隻分與嫡子嫡女,三房裏這公賬早就是張千瘡百孔的零落遮羞布……


    就這一代不如一代的混沌日子過著,不通庶務的烏祁折騰些小姨娘在家裏養著也就罷了,多張嘴吃飯發月銀的事,隻要不像鄒盈盈那般誌在扳倒主母,指望自個兒上位的胡亂折騰,烏泠也許就一隻眼開一隻眼閉的且由她們過去了。


    可是細想一想,烏祁如今也不過是才過而立(三十歲)罷了,納妾肯定就接著是生孩子的,完全可以預見以後那堆庶子庶女的數目必然不少,將來庶子庶女的婚嫁花費,庶子分房另過的花費……烏泠簡直都不想去細想!這公賬真是拆分到底兒掉,細分到每一個銅板,都不夠填這大無底窟窿的!


    烏泠一想到這兒,心就不由得不硬朗起來!林嵐這個大度嫡母不介意家產分薄,不介意庶子庶女滿坑滿穀,但烏泠這個惡毒長姐卻是十分介意的!養一群母鬥雞在後院裏不要緊,但不停的讓她們和烏祁生孩子個沒完就很要緊了!


    即便是再怎麽多子多福,那也是要看人家的!已經是顯而易見的在走下坡路的鎮國公府三房,那裏還能撐得住這“多子多福”的好福氣?!


    不過烏泠再怎麽自詡惡毒心思,依舊是記著“稚子無辜”四字,上輩子在金家過得那樣艱難,她也從沒對那些庶子庶女出過手,和小姨娘們有仇是大人的事,孩子再怎麽樣,也還是孩子……她自己也曾經是庶女出身,庶子庶女天生的路就艱難些,她又不是沒經曆過!怎麽可能把手伸到孩子身上去?!


    即便是現如今,她定了要控製後院人數的打算,也是從小姨娘們自身下手,不過是打著讓她們失寵掉一部分,以後老實的吃閑飯就算了,完全不會從孩子身上做文章——就是那位剛剛有孕的謝姨娘,烏泠也就是暗搓搓的想著養肥了養醜了她,以後讓她好好兒的不作妖的帶孩子過日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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