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九日,大陸上悄然展開一場注定你死我活的戰役。


    當魔王慕容黎擅率數百萬魔軍前來偷襲人界時,首先選擇的便是人界核心地帶——國宗門。


    此刻,天空巨變,風起雲湧。


    黑雲布滿無邊無際的天,夾雜其中的雷電一次又一次震在人們的心坎上。


    慕容黎率領魔軍乘雲霧而來,邪氣十足,可怖至極。


    而此時,濃鬱肅然的氛圍將整個國宗門緊緊圍繞其中。


    國宗門所有弟子皆腰佩利劍,整裝待發,神情肅穆凜然。


    在眾弟子的背後是各大高層,而後是各大長老,最後,包圍圈的忠心,是公孫靖。


    公孫靖此刻站在其中,他背上背著公孫悠思死去多時的屍體,臉上還染著駭人的心頭血,他雙目赤紅,似鬼魅,他雙眸空洞,似死物。


    公孫靖一頭墨發散下大半,低著頭,頹廢、沒有任何生氣。


    公孫悠思的死就像帶走公孫靖全部的生命,他內心痛苦,卻一滴淚水也擠不出來。


    就像脫離海洋的魚,他除了苦苦掙紮,再無他法。


    心底迅速蔓延滋長的藤蔓將他的迴憶緊緊束縛,腦海中是公孫悠思死前的遺言。


    淒楚而狠戾,痛苦而癲狂,不斷重複在他眼前,縈繞在他耳畔。


    原來真的痛苦,是會疼到極致的,隻會覺得接下去的每一秒都極度難熬,宛若行屍走肉。


    公孫靖隻有將悠思的身軀與自己緊緊綁在一起,他才會覺得自己的女兒仿佛還活著,還沒有離去。


    自己與她,仍舊近在咫尺。


    慕容黎降臨在國宗門上空,看著公孫靖死寂的模樣,冷笑道:“你還真是讓本王意想不到呢,誰又能料到,世上真有人能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公孫靖在聽到耳邊的電閃雷鳴時,抬起眸子,道:“她誤入歧途,我殺了她,是救她,而你既然是把她變成這樣的兇手,今日,我會讓你去地下為她賠罪的。”


    “就憑你?”慕容黎聽罷,猛地大笑起來,幾乎笑到眼角擠出淚來,而後久久方才罷休,“公孫靖,多年前,顧君酌在時,本王都能殺了你的妻子,廢了你的修為,今日,你卻大言不慚地說要殺本王?你可有夠會做夢的。”


    “哦!這麽說起來,本王確實對你做了許多壞事。”慕容黎好似沉思,“且不論從前,今時今日,你的女兒也是因本王而死,哇,難怪你如此恨本王了,倒也言之有理,不過……”


    慕容黎停頓,忽然『露』出一個邪魅笑容,“誰讓你偏偏是顧君酌的師弟,是本王的敵人呢?”


    公孫靖聽罷,卻突然冷笑起來,他對天大笑,就像悠思死前一般,是那樣的癡狂,笑聲『蕩』氣迴腸,充滿悲涼。


    良久,公孫靖猛地變了臉『色』,他眼神狠戾,死盯著上空烏泱泱一片魔軍,還有慕容黎麵目可憎的模樣。


    隻聽他被簇擁於最高點,一聲令下。


    “國宗門所有弟子聽令,凡魔族宵小,殺!無!赦!”


    此聲,形同點燃了戰役的導火線。


    慕容黎也是臉『色』嚴肅起來,他朝身後示意,手舉起,用力握成拳頭,似乎能聽到那骨頭作響之聲。


    他道:“殺。”


    冷聲令下,公孫靖與慕容黎形同水火,四目相對間,魔軍與國宗門紛紛往前衝去。


    自此,拉開時隔多年,大陸上新一場人魔大戰。


    魔軍主帥仍是慕容黎,然而國宗門局勢不同,此番號令者卻變成了早已心灰意冷的公孫靖。


    魔軍與國宗門子弟兩兩衝擊下,頓時打得不可開交,天地皆為此撼動。


    黯然失『色』間,戰火的燃起為這天地增添一抹特別的『色』彩。


    “殺啊——!!!”


    這嘹亮的喊叫中,混雜著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和肉身。


    有人開始倒下了,但是緊接著,又會又新的人取而代之,進行第二輪的廝殺。


    兩方人數之多,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生生不息,永不知疲倦為何物。


    利劍刺入血肉的聲音噗嗤作響,一拔出,帶動的是流不盡的滾燙血『液』。


    慕容黎冷眼看著這一場戰役,他眼神中是冷漠與血腥交加。


    眼見國宗門頓時血流成河,死傷更是在自己百萬魔軍的攻勢下不斷增加,他便興奮得仿佛吸入的空氣都帶著甜味。


    “燕玄,你聞,這是血的味道……”慕容黎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享受著,“好香……”


    燕玄笑道:“恭賀王上,大業將成。”


    慕容黎睜開眼睛,說:“嗬,顧君酌,這是時隔多年,本王送你的第一個迴禮呢……”


    下方,魔軍人數銳減的同時,國宗門的弟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們身上素『色』的衣裳在戰役開始後很快被赤紅的鮮血浸染。


    白衣變紅衣,不過頃刻間的事宜。


    腰間佩劍刺入敵人胸腔中、腹部中,更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那鮮血揮灑間,是男兒保家衛國的滿腔憤慨!


    公孫靖將悠思的屍體綁了又綁,確認不會從自己脊背上滑落後,這才手握斬心刀,笑道:“悠思,為父便用這帶著你心頭血的斬心刀,為你多殺幾個魔族的畜生!”


    “啊——!”公孫靖氣勢洶洶,縱然沒有修為,他亦是曾經與顧君酌並肩作戰的驍勇男兒,有自己的骨氣,有自天而來的男兒戰意。


    這燃燒的戰意,永不熄滅,將死死釘在每一個魔族者的心上,揮之不去。


    “唰唰唰……”


    轉眼間,公孫靖仿佛還是當年的他,手握斬心刀已連砍數十個魔族。


    他雖無修為,但自身功夫了得,再加上斬心刀相助,亦能以一擋十。


    慕容黎在半空中見此狀,道:“不愧是顧君酌的師弟,被廢修為還如此強悍,不過本王可不信邪。”


    在他眼中,公孫靖就是一隻螻蟻,螻蟻就應該有螻蟻的樣子,乖乖呆在原地任由踐踏才是。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奮起反抗,如此慕容黎隻會覺得像做戲一般,假惺惺而可笑至極。


    “沒關係,本王最擅長就是讓看似強大的人在本王麵前變得弱小而可憐。”


    說罷,慕容黎看準方向,手指往公孫靖身上輕輕一揮。


    還在廝殺的公孫靖頓時感覺到背上束縛斷落,公孫悠思的屍體似枯枝敗葉般瞬間滑落在地。


    屍體滾落,連帶著翻轉身軀,離去甚遠。


    公孫靖再無心殺敵,迴頭一望,大喊:“悠思!”


    他拚命往迴跑去,跌跌撞撞也要去抓悠思的屍體。


    公孫悠思已經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自然看不到她死後她的生父是如此痛苦而在意她。


    “悠思……”公孫靖終於再度抱起她,他眼角滑落的淚水混合臉上的鮮血掉在地上,“我的女兒……”


    正當公孫靖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感時,他卻忘了,這是在戰場上,麵對的敵人還是殘忍狡詐的魔族。


    一刻都不能鬆懈尚且吃力無比,更何況他如此情緒,簡直是將自己的一切盡數暴『露』在敵人麵前。


    “噗嗤!”


    公孫靖隻覺得背上一疼,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但他手中擁抱悠思屍體的力道不曾減去,仍是死死擁護。


    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公孫靖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靜了,耳邊沒有了魔族和國宗門互相廝殺的聲音。


    眼前的一切伴隨記憶似走馬燈一般重現倒退。


    猶記得,與阿琦第一次相遇,是在國宗門外。


    那時候的阿琦似靈動的水仙,長得不是很美,但是五官組合在一起溫和似水。


    阿琦是來拜入門下的,公孫靖隻那一眼,便動了心。


    那時,他與顧君酌,還是大陸上鼎鼎有名的宗門雙尊。


    公孫靖拚了命想要擁有阿琦這樣溫柔的女子,因為她待人很好,臉上常帶笑意。


    所以公孫靖用了世上男子普遍追心愛女子的方式,笨手笨腳地去『摸』索。


    索『性』,還是讓他如願以償,天曉得,那日阿琦答應嫁他為妻時,他高興地好幾頁沒合眼!


    “噗嗤!”又是一刀,不知道是另外哪個魔族捅入的,公孫靖卻已經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


    對於他來說,世上有三痛。


    一痛,修為被廢。


    二痛,阿琦身隕。


    三痛,悠思離世。


    其餘的,都不算什麽了。


    公孫靖笑了笑,哭了。


    記憶還在繼續。


    阿琦為他生了一個女兒,真是漂亮,與阿琦長得很像。


    這本該是他一輩子的結局。


    家庭美滿,妻女相伴。


    然而一切,皆停止在那年的人魔大戰上。


    他所在乎的,永遠離他而去了。


    若他不是公孫靖,不是國宗門的師尊,他的阿琦,不會死……


    然而如今,就連他唯一的女兒,他活下去的動力,也沒了。


    餘下人生如此漫長,公孫靖竭盡全力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於是就在這一刻,他跪在地上,抱著悠思的屍體,萬念俱灰,任由魔族們手持利器,一次又一次刺穿他的血肉。


    他感知到他的生命在快速消散,他的血『液』在迅速流逝,他的希望也在一點一點破碎。


    公孫靖看不到身後弟子們撕心裂肺的哭喊,看不到身邊戰火不斷蔓延,看不到慕容黎手攜鎏鴻朝他走來。


    他隻是覺得,周遭環境一如往昔,像初見阿琦時的模樣。


    阿琦的笑意如滋潤他心田的甘泉。


    在慕容黎掐著他脖頸問他降不降時,他笑得肆意。


    公孫靖心想,他怕是等不到顧君酌迴來了。


    他張口微微蠕動,下一刻便激怒了慕容黎手中鎏鴻。


    “那你就去死吧。”


    慕容黎揮動鎏鴻時,公孫靖的意識隨著鮮血的灑出逐漸飄遠。


    他對慕容黎說的是:


    “或生,或死,國宗門子弟,寧作刀下魂,絕不降於汝等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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