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元身為兩朝元老,其政治生涯有一大半更是在先帝的時期,又是諫官,怎麽可能不知曉後宮裏那些事情,更何況當時瓊妃和棠妃的爭寵糾紛鬧得沸沸揚揚。


    先帝在棠妃逝去,瓊妃也死後,變得愈發易爆易怒,喜怒無常,終日更加沉浸酒色,然而卻往往隻是逢場作戲的表麵功夫,該給的寵愛照例還是有,但卻再也沒有瓊妃在時的輝煌,更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似棠妃,也就是淩鷺的母親那般入先帝的心了。


    當恭親王開口失誤時,李明元便知道他府上那個什勞子安悅郡主怕是從此與中宮無緣了。


    果不其然,淩鷺此刻麵黑如那爐灶下的鍋底,他見恭親王跪在地上卻一點怒氣都未曾消下。


    “恭親王,那這麽說,你這女兒,朕是沒什麽理由降罪咯?畢竟照你所言,她是在早前與金氏嬤嬤學的規矩,是嗎?”


    恭親王擦了擦汗,那胡子圍得他發熱。


    “皇上,臣……臣……”恭親王現在可真是苦不堪言了,本來當初金氏嬤嬤在瓊妃出事後也照樣在宮裏作威作福的,他眼見這個老婆子如此厲害,這才將其請到府上,為自己幾歲大的小女兒隨意教授些規矩罷了,其實也沒怎麽認真,更何況才幾歲的小孩子又如何能學到哪裏去?不過是為了說出去好聽些罷了,畢竟是跟宮裏的人學的。


    誰知道,這金氏嬤嬤一迴宮就被先帝順藤摸瓜查出端倪,那老婆子也就死了。


    當時恭親王抱著懵懵懂懂的小女兒在府上,還十分慶幸,幸好這金氏嬤嬤已經迴去了,不然非得牽連到王府不可。


    哪成想,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隻是依舊把女兒受宮裏嬤嬤學過規矩的事情掛在嘴邊炫耀罷了。


    哪曾想今日正好撞到槍口上了,皇帝恨瓊妃,順帶恨其中的所有幫兇,他有心幫女兒謀得好生活,結果一時間竟忘了動腦子思慮一番了。


    現在正好被皇帝逮住把柄。


    他隻求皇帝莫要小題大做,不然好端端的突然降下罪名,他王府的妻兒可如何是好?


    恭親王此時愈發後悔了起來。


    見恭親王一副真的後怕的樣子,淩鷺稍稍有些滿意,但仍舊表現出一副惱怒的樣子,他端坐在龍椅上,沉聲道:“恭親王,罷了,事情已過去許久,朕不想再提了,但你今日口出狂言,仍是有罪,念在你是先帝親封的親王爺,又實屬無心之過,而且金氏也與王府並無過多巧合,實屬巧合一樁,朕便不重罰於你,但是懲戒總該有的。朕便罰你於王府禁足一月,期間不得出門半步,近日的早朝你也不用來了,另再克扣王府俸祿一月有餘之數,聽明白了嗎?!”


    恭親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臣,臣領旨,叩謝聖恩!”恭親王隻好認下這突如其來的禍端,就連腸子都悔青了。


    他起身,正想告退時,就聽淩鷺於高座上說道:“還有,你的安悅郡主,關於入主中宮一事,以後莫要提了。”


    恭親王愣了,他抬起頭,呆呆地望著皇帝。


    “……啊?皇上,這……”恭親王脫口而出的疑問。


    “嗯?!”淩鷺警告一聲,讓恭親王又跪了迴去。


    “不,沒什麽,臣叩謝聖恩,便告退了,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親王的語氣中顯然是滿滿的不甘心。


    解決了一個恭親王,淩鷺心情大好,但他仍是一副烏雲密布的樣子。


    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個更棘手的對手尚未與之開戰,不過他有秘密武器,不用慌張。


    那便是……


    淩鷺翹了翹嘴角,餘光瞥了瞥龍椅後的屏障。


    就在這裏,一直沉默不語的海王爺突然站了起來,他一張冰山臉黑到底,隻見他垂著眼眸對皇帝鞠躬道:“啟奏皇上,臣突發不適,實在無心早朝,還望皇上見諒,容臣暫先退下,迴府休憩,調養身體,待日後以便更好為皇上,為蒼幽效犬馬之勞。”


    他語調平淡,但淩鷺還是敏銳捕捉到他脖頸側部的青筋。


    看來自己屢屢提到淩隱,已經讓海王爺忍無可忍了,他又不好發作,估計是想迴家去噴發對自己的怒火吧。


    淩鷺忽然覺得心中暗爽,他用指尖敲了敲龍椅的把手,思慮片刻,這才說到:“好吧,既然海王爺身體如此不爽利,那朕也不可再強求了,快先退下吧,等會下了早朝,朕一定會挑最好的太醫和藥材,一並送去王府。”


    “臣多謝皇上體恤,那臣先行告退了,願吾皇千秋萬歲。”


    他恭賀的語調便不如方才的恭親王那般高昂了,淩鷺知道,海王爺心底根本不服氣,他怎會真心實意恭賀自己長命百歲?他隻怕巴不得自己早死才是呢。


    不過淩鷺還是願意收下這句萬歲,即使這不是真心的,但是最重要的是,現在是他坐在這龍椅上,那便最好了。


    兩位位高權重的王爺一並離去,淩鷺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他想了想,必須把事端提前了,可莫要讓衛清憂在後頭等太久,不然那腿都要麻了吧。


    淩鷺有些心疼。


    就在這裏,李明元不負淩鷺所望,仍舊不依不饒地站出來,說道:“皇上,雖然二位王爺不在此處一同商議,但是力主中宮之事還是不得因此耽擱的。”


    淩鷺點點頭,好似十分讚同的樣子,“李愛卿所言極是,但是恭親王府上那安悅郡主已不得考慮了,而海王爺府上又是小兒居多,還暫時未有女眷出世,朕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合適的人選可入主中宮了。”


    李明元一見有機會,眼中似放著無限的光芒一般。


    “皇上,臣有一個提議,不知是否得體?”


    “既然有選擇,那卿家自然要快些講來,朕也十分想知道的。”淩鷺笑了笑。


    李明元攏了攏袖子,說道:“皇上,臣認為,一國之母不止要才貌出眾,琴棋書畫,女紅,禮儀,這些閨閣女子該懂得,自然要懂得更多,臣慚愧,但願意自薦府上小女為中宮皇後。”


    “這……”淩鷺猶豫著,“畢竟是李愛卿的女兒,想必一定有過人之處,但李愛卿自薦,怕是會落人口舌?”


    李明元瞪大雙眼,反駁道:“皇上莫要多想,朝堂之上,無私情,隻論公事。”


    “愛卿說得有理,那不知愛卿推薦的人,有何過人之處?”淩鷺讚同著,並更加深入地詢問道。


    李明元頓時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說:“皇上,首先光論琴棋書畫,臣的女兒可謂是樣樣精通,更是請了十裏城外最好的女先生,自小便刻苦學習,陶冶身心,如今雖然不敢稱一句絕頂,但不才,前段時間才奪了國都才女之名。”


    淩鷺一聽,終於露出笑顏,“李愛卿繼續說。”


    李明元繼續說道:“而那規矩禮儀等方麵,雖然不曾請過什麽宮中德高望重的嬤嬤前來教授,但是也是請了都城中頂好的婆子來一步一步學起的,真真落落大方,閨閣女子典範!”


    “李愛卿如此用心栽培女兒,朕甚感欣慰。”淩鷺一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李明元最後補充道:“不單如此,皇上,臣的女兒就連女則三十卷也是熟讀於心,那些尋常女兒家喜愛的詩詞歌賦自然更不用說了,皇上,若這樣的女子都無法入住中宮,那還有誰可以呢?莫要因為是臣的女兒而憂慮閑言碎語,古來賢能者多是自薦的啊。”


    淩鷺一聽,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不,李愛卿誤會了,朕怎會因為李愛卿自薦愛女而擔心呢,愛卿的女兒如此才能出眾,自然是不錯的人選。”


    淩鷺不曾擔心李明元計謀得逞,因為他眼尖地瞄到禮部尚書裴藺正在淌著汗,暗自拽著李明元的手,可李明元卻不為所動。


    淩鷺可不會忽略裴藺眼中那異樣的眼光,想必,他府上也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吧。


    古言曰,河蚌相爭漁翁得利。


    淩鷺忽然覺得做一迴漁翁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現在就要賭一迴,他賭裴藺雖然聽令李明元,但關係自身利益,這個裴藺卻不會心甘情願拱手相讓,更何況是一生的富貴!


    他就要賭一賭,裴藺那顆按捺不住的狼子野心。


    淩鷺思慮片刻,假裝十分歡喜,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李愛卿的提議朕便納下了,改日,讓其進宮先吧,朕瞧一瞧,若真是如愛卿所言,這中宮的事宜,便差不多了。”


    在場所有人眼見李明元三言兩語便有唾手可得的富貴,他們一個個都嫉妒得眼紅。


    但誰讓他是手段了得的李明元呢?


    眾人也隻能眼巴巴望著了,想著下了朝以後要趕緊巴結未來皇後娘娘的父親才是!


    李明元紅光滿麵,喜不自勝。


    “叩謝吾皇!皇恩浩蕩啊!”說罷,他就要跪下。


    卻被淩鷺製止,淩鷺一直在觀察裴藺,隻見他的袖子都快被抓爛了……


    淩鷺忽然故意說了句:“朕有些想法,古來賢能的皇後抵得上許多,朕朝政繁忙,李愛卿的女兒又這般得體,想來日後定能帝後同心,蒼幽定能更好,朕想了想,以後立了皇後,那便隻有皇後罷。”


    此話一出,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自然是李明元,但憂慮的便是躲在後頭一臉驚愕的裴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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