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酌再度醒來,是在司馬長老的急切唿喊之中。


    他一睜開眼,便瞧見了自己躺著的床前,此刻正簇擁了一群人,算是徹底將床邊圍了個水泄不通。


    顧君酌剛睜開雙眸,耳邊便是司馬長老喜出望外的聲音。


    “快!快!師尊醒了!『毛』巾!熱水!你們手腳都麻利點!”


    顧君酌被司馬長老這大嗓門吵鬧一番,外加四周眾位弟子和高層的手忙腳『亂』,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捂著腦袋,在司馬長老的幫助下靠在了身後的軟枕頭上休憩。


    “嘶……司馬長老。”


    “在,在!”司馬長老連忙應答,“師尊有何吩咐?”


    顧君酌搖了搖頭,“沒什麽要緊的吩咐。”


    他卻又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情,立刻顧不得腦袋的渾渾噩噩,抓過司馬長老的肩膀搖晃道:“司馬長老,本尊方才叫你辦的事情,你都辦得如何了?!”


    “哦!師尊是說昭告天下與殷童那妖孽斷絕關係的事情嗎?”司馬長老見顧君酌目光急切,於是點了點頭道:“師尊交於老朽的事情,老朽一向隻敢辦得妥妥當當的,又哪裏敢有絲毫的怠慢?”


    顧君酌一聽,冷汗滲出幾分。


    “照長老的意思……”


    “如果再快些的話,師尊所吩咐的,此刻應當整個大陸都人盡皆知了吧。”


    司馬長老思索片刻後,『摸』著狹長霜白的胡須緩緩說道。


    顧君酌聽到這裏,一顆心算是徹底冷了下去。


    “嘶……”他頭疼一下子又犯了。


    司馬長老見狀,急忙扶住他:“師尊可是又哪裏不舒服了?快,快,先靠著枕頭。”


    而後,他轉頭大怒:“熱水呢?!端水的弟子死哪裏去了?!”


    “來了來了!”一個柔弱的聲音擠了進來。


    “還不快些!”司馬長老的聲音不禁又提高了幾分。


    “來了!長老,水來了,就在這!”


    顧君酌眯著眼,餘光去瞧擠進來的送水的弟子,卻見來者是殷童身邊的紅袖,不禁挑了挑眉。


    紅袖顫顫巍巍將一杯熱水遞給顧君酌,“師尊快請用些熱水吧。”


    顧君酌點了點頭,正要接時,卻聽司馬長老蹙眉道:“你這弟子,好生不懂規矩,沒瞧見師尊如今是什麽狀況嗎?快去伺候師尊喝水!”


    紅袖立刻點點頭道:“是,是!是弟子不知禮數,萬望長老和師尊恕罪,弟子這就伺候師尊用熱水,師尊,讓弟子來吧。”


    說罷,拽緊那杯熱水就要再上前幾分。


    卻被顧君酌擺了擺手阻止了。


    顧君酌蹙了蹙眉,餘光瞥了司馬長老一眼,又瞧了瞧紅袖。


    他自己直起身子來,手一伸便將紅袖手中那杯熱水輕而易舉奪了過來。


    一邊喝一邊說道:“不必了,國宗門沒有奴隸,隻有勤奮修煉的弟子,本尊沒什麽大礙,不需要如此大驚小怪,卻連一杯熱水都不能自己喝,還要個女弟子伺候來伺候去,你說呢?司馬長老。”


    司馬長老深知顧君酌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瞬間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是,是……師尊說得極是……”


    顧君酌便又對紅袖說,“如今你不用再伺候人了,先退下去吧,以後你和其他弟子一同正常修煉,別忘了,你也是國宗門的弟子之一。”


    紅袖一聽,眼中頓時冒著星光,她驚喜地點了點頭。


    “是!是!弟子多謝師尊!”


    說罷,她正要離開時,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麽。


    隻見紅袖圓潤的臉上轉變成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她抬眼望了望顧君酌,又快速低下頭去。


    似乎是在糾結什麽。


    然而很快,她終於還是脫口而出。


    “師尊,殷師姐……”


    顧君酌一聽,手中一杯飲了一半的熱水瞬間停住。


    隻見他挑了挑眉,眼中有些許不快和怒意。


    一瞬間仿佛烏雲密布,四周氣氛頓時降低至零點……


    紅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隻覺得一顆心、兩條腿都在止不住地發抖。


    “師尊……”


    “本尊讓你退下去,你沒聽見嗎?!退下!”


    顧君酌沉聲嗬斥著紅袖。


    司馬長老一見顧君酌動怒,自知大事不妙,立刻向紅袖使著眼『色』,揮了揮手道:“不懂規矩!還不快退下。”


    紅袖見狀,呆呆地點頭。


    “是,是,是……弟子知錯了,這就退下。”


    紅袖一出去,顧君酌隻覺得心煩意『亂』,他手狠狠一甩,手中的杯子連帶著那杯中的半杯熱水一同甩了出去。


    杯子脆弱,一碰到堅硬的地磚,連帶著那半杯熱水瞬間炸裂開來。


    一瞬間便浸濕了地麵,並發出了清脆刺耳的響聲。


    顧君酌咬牙切齒,捂著太陽『穴』隻覺得一肚子憋屈無處安放。


    “出去,都給本尊滾出去!”


    顧君酌頭一次發如此大的火。


    司馬長老見狀,頓時揮舞著龍頭拐杖驅趕著在場的其他人。


    “走走走,所有人都跟著老朽一起出去!師尊現在需要休息,所有人不許再打擾了!”


    不得不說,司馬長老很了解顧君酌的心思,也很配合顧君酌的命令。


    有些事情,心有靈犀的屬下不需要上司去刻意戳破,便可以把一切事情都做得非常出『色』。


    司馬長老顯然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縱然歲月奪去了他的外觀,卻奪不走他一顆曆經世事的七竅玲瓏心。


    顧君酌想休息,順便冷靜下來思考方才玄武殿所發生的一切,然而卻偏偏有一個人並不會想要隨了他的心思。


    司馬長老攜著其餘人等急匆匆就要走到門口時,卻隻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十分急促的腳步聲,緊隨其後的是伴隨而來的罵罵咧咧的聲音。


    司馬長老一聽,暗道一聲不妙。


    果然,大門被一道外來的力量粗魯地推開。


    大門一開,那聲音便足以清晰地傳入每個在場的人的耳朵之中,自然也包括躺在床上還未安寧片刻的顧君酌。


    “顧師尊可真是清閑,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還喝得下水,睡得下床!可真是讓人好生敬佩啊!不愧是名門正派的楷模,叫人大開眼界!”


    顧君酌一聽這聲音,一雙眼睛立刻又睜開了起來。


    他撐著身軀坐了起來,就要起身,卻被那道聲音再度阻止。


    “別了別了,顧師尊可千萬別!你要起來了,我可受不起!你還是坐著吧,免得待會又要昏『迷』一次。”


    此人說出來的話尖銳而帶有強烈的攻擊『性』,讓顧君酌忍不住蹙了蹙眉。


    “淩鷺,你來便來了,這裏是國宗門,別忘了你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顧君酌冷聲提醒著這來者不善的家夥。


    淩鷺一聽,火氣頓時又大了幾分。


    他同殷童之前一般,也基本渾身纏了許多的繃帶。


    然而此刻他卻是不管不顧身上的傷勢,一個勁兒的橫衝直撞進門。


    司馬長老正要阻攔他。


    “淩公子!切勿三思!快些冷靜!”


    然而卻被淩鷺一把推開。


    “這不關你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幫兇!”


    司馬長老若不是手中有龍頭拐杖的存在,險些便要被淩鷺那野蠻的行為推搡摔倒了。


    顧君酌知曉此時的淩鷺已然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又瞧見司馬長老安然無恙,便也不想再與他計較什麽了,隻是說道:“司馬長老,這是本尊與他之間的事情,你先快些帶其餘人等離去吧,弟子們該練功了。”


    司馬長老一聽,點點頭道:“是的師尊,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說罷,他轉身道:“所有人,全部離去!”


    話音一落,大家便都一刻也不敢久留了,於是藏書樓的大門一瞬間便又關了起來。


    密閉的空間中就在一刹那隻剩下了顧君酌與淩鷺兩個人的存在。


    顧君酌與淩鷺的目光在空氣中四目交接著,一瞬間電光火石,似乎有火花的劈啪作響之聲。


    淩鷺多得話語權,率先開口道:“顧君酌!從前我隻當你是個正人君子,做的事偉大,為的人也是不偏心,沒想到,你前前後後做了諸多事宜,容得了天下眾人,到頭來卻是連自己的徒弟都容不下!”


    顧君酌就知道他是為了殷童而來,歎氣一聲,而後才緩緩說道:“你說夠了沒有?”


    “自然沒有!”


    淩鷺繼續道:“顧君酌,若不是正好就在這國宗門之中,卻不知道你們那玄武殿是真的如此厲害,懲罰人的手段越來越令人咂舌了,前有惡女鞭打,企圖屈打成招,現在,連砍人一條尾巴這種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你們,你們還算什麽天下名門正派嗎?你們,你們簡直就是瘋子!禽獸都不如!顧君酌,你這個卑鄙小人,我淩鷺,總算是看錯你了!”


    顧君酌說道:“此事並不是如此,不許你平白無故無賴整個國宗門的聲譽!”


    “事到如今,你就該明白,國宗門的聲譽,是被你這個掌事人悉數敗掉的!”


    淩鷺憤恨至了極點,說出來的話自然也不甘示弱,接二連三挑戰顧君酌的底線。


    顧君酌一瞬間拳頭捏得劈啪作響。


    “淩鷺!住嘴!”


    “怎麽?我可沒有尾巴讓你砍!”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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