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童本想躺在地上喘口氣,她好累,真的太累了,疲倦到自以為下一秒就會死去一般。


    然而,她剛跌坐在地上時,卻又想起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顧君酌!


    她與慕容黎打了這麽久,但顧君酌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殷童自顯出真身後,一直不敢麵對顧君酌,又忙於打鬥。


    故而並未知曉顧君酌現在的狀態。


    如今戰役結束。


    殷童連忙要跑到顧君酌身邊去。


    但光著腳跑到一半又不免停了下來。


    她望了望自己,再三確定如今自己是人族模樣,而不是狐媚之相後,她才肯再度跑到顧君酌身旁去。


    顧君酌鐵定是看到了自己是什麽東西的。


    辛辛苦苦養大的狐狸崽子想不到竟深藏不『露』,是隻妖狐。


    不知曉顧君酌會如何反應……


    殷童的心開始惴惴不安。


    師傅可會生氣?可會責怪她?甚至……更嚴重的後果。


    但轉念一想,自己跟在他身邊從未主動做過什麽殺人放火的壞事,不同於其他的妖族為非作歹,而且自己一片赤誠之心待他。


    他總是如此疼她,饒了不知多少次她的錯處。


    這次應當也會再度寬恕她的,對吧?


    殷童為了顧君酌,一路找尋封印妖身的法子,不知經曆了多少磨難。


    九玄玲瓏塔的災禍,穹山之上險些喪命,朔漠丟了記憶,如今更是與慕容黎殊死搏鬥,傷痕累累,一條命險些丟了。


    她成為八尾妖狐,乃是天意所為。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如果可以,殷童情願生來就是個普通人。


    惟願與顧君酌此生長相廝守,白頭到老。


    但可惜,她生來就是九尾狐族的後代……


    殷童隻希望師傅看在她是有苦衷的份上,別對她太狠心。


    想來想,終於跪在顧君酌身邊。


    顧君酌此刻背對著他,好似在打坐。


    殷童想,自己與慕容黎戰鬥了這般久,他卻並未來相助自己,有一半原因是先前魂魄被慕容黎所傷,無能為力,還有另外的原因,應當是怪自己瞞了他這般久吧。


    顧君酌不喜被欺騙,而自己還是這麽做了。


    殷童痛恨自己的同時,卻也不後悔。


    因為她必須這麽做。


    殷童最終跪伏在地上,請求顧君酌的饒恕。


    世上若有人能不費吹灰之力便降服殷童,恐怕隻有顧君酌一人了。


    “師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您先消消氣吧,若要打要罵,要如何罰徒兒,都請先隨我一道離開朔漠再說好嗎?師傅魂魄的傷勢不能再耽擱了,慕容黎此番迴去,形同放虎歸山,他一定會躲起來休養生息,卷土重來的,到時候如果師傅仍舊有傷在身,後果不堪設想。”


    殷童將方才在心中好不容易編排好的說辭全部脫口而出。


    待說完後,她閉上雙眼,也不敢抬起頭來。


    然而好半晌,都未曾聽到什麽動靜,顧君酌也沒有給予任何答複。


    殷童咬了咬唇,最終忍不住抬起頭來。


    “師傅?”見顧君酌還是一副背對著她打坐的樣子,殷童有些後怕。


    難道顧君酌真的不肯原諒她了?現在連和她說句話都不願意了嗎?


    殷童慌『亂』了心神,連忙爬了過去。


    “師傅,你莫要不理童兒……”


    然而待爬到顧君酌麵前,殷童閃著淚花定睛一看,卻發現顧君酌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師傅?師傅?”殷童唿喚他,然而結果還是如此。


    殷童終於明白了什麽。


    連忙一把抱住他,並用指尖去探他的鼻息。


    殷童伸出去的手指滲出了汗珠,正在微微顫抖。


    待探測到鼻間的一絲若有若無的遊絲後,殷童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又再一次提了起來。


    她的師傅還活著,可是早已不知道在她和慕容黎戰到哪個階段的時候昏死了過去。


    他的氣息若隱若現,十分虛弱,他的精神世界也搖搖欲墜。


    他昏過去之前卻還倔強地保持那打坐的模樣,隻因為他是顧君酌,他必須在魔王麵前顧及那唯一的尊嚴。


    並且不讓她分心。


    殷童的淚水霎時間就落了下來。


    傷心到了極點,緊隨其後的是急火攻心,她連忙扭頭,當下便往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那是鎏鴻造成的內傷,但為了不在顧君酌麵前發作,殷童憋在心口許久。


    此刻傷心難過之餘,顧君酌又已然昏了過去,殷童便再也忍不住了。


    吐了出來後,殷童反而覺得舒服了不少。


    隻是這風吹在身上怎麽這般冷……


    不,師傅一定比自己還難受。


    殷童想到這裏,急忙扶著顧君酌起來,自己強撐著一口氣,掌心往他背上一拍。


    她『操』持著天魂珠,企圖將更多法力渡到顧君酌身上去。


    以保證他正常的體溫,以及他體內器官的正常運作。


    他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正在此時,丹田處的天魂珠開始抵抗殷童,與此同時,殷童的腦海中再度響起天魂珠的聲音。


    “主人,身軀太過虛弱,不宜行此大險!”


    天魂珠的警告絕對沒錯,但事已至此,為了顧君酌,她再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她死好過他死!


    殷童搖了搖頭:“別阻止我,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橫豎都是死,起碼能隻死我一個人。”


    “不行。”


    天魂珠聽不進去她的謬言,並果斷拒絕了她。


    殷童感知不到天魂珠的力量,愈發急切了起來。


    “放心吧,我是九尾狐族的後裔,我怎麽可能輕易死去?求求你了天魂珠,我一定要救師傅的!”


    “……”


    天魂珠猶豫片刻,最後什麽也不說了。


    殷童很快再度感知到天魂珠那強大無比的力量。


    她欣喜若狂,知曉天魂珠還是答應她了。


    於是不再耽擱時間,快速往顧君酌體內傳送法力。


    殷童的身軀早已傷痕累累,根本承擔不起這些,但她的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在支撐著她。


    那便是顧君酌的聲音,是顧君酌往昔對她的溫柔細語,是從前他一聲聲柔情的唿喚。


    殷童落淚的同時,汗水不斷留下,滴落在地上。


    良久,殷童鬆了力氣,停了法力輸送。


    她眼前一陣陣發暈,待看到顧君酌緩緩倒下時,她便及時掐了自己一把。


    皮肉的疼痛讓殷童再度保持清醒,冷風陣陣吹散了她的眩暈感。


    殷童深吸一口涼氣,再度將顧君酌抱在懷裏。


    當感受到他恢複了正常的體溫時,殷童總算『露』出了笑容。


    笑著笑著,她又哭了。


    “師傅,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是我不對,如果我當初果斷地離開你,不為你添麻煩,而不是還奢望可以隱瞞事實,留在你身邊,也許之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悠思師妹不會毀容,其他的弟子不會死於九玄玲瓏塔下,你也不會為了我多番涉險至此,現在還差點害了『性』命。”


    “我的出現,毀了師傅的一切,我真的該死……”


    “師傅,你別怕,我現在就帶你迴國宗門,我求司馬長老救你,我求公孫師叔救你,你別怕,你別死,師傅……”


    殷童哭得泣不成聲,眼淚啪嗒啪啪落個不停。


    她不再猶豫,立刻站了起來,即使全身骨頭疼得要命,似被人拆掉重組一般,但她還是咬緊牙關,將昏『迷』中的顧君酌抗在背上。


    誰又能想到,那麽嬌小的女子,能扛著一個大男人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前走?


    朔漠好大,路還那麽長。


    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了小雪。


    殷童怕顧君酌又哪裏凍著冷著,於是急忙從百寶袋裏扯出一件幹淨的衣裳披在背上的顧君酌身上。


    她自己雖衣衫襤褸卻也顧及不了太多了。


    “師傅,無論多累多苦,除非到我生命最後一刻,否則我都一定要救你迴去!”


    殷童堅定地說著,日夜開始在她的行動中顛倒了,偌大的朔漠雪地中漸漸印出一串串狹長的腳印……


    國宗門。


    此刻已是深夜時分,司馬長老拄著拐杖攜眾位國宗門高層,正處在國宗門中央地帶施法。


    眾人坐落的大片土地上,一個太極模樣的圖案描繪之上。


    司馬長老站在陣法中央,嘴上念念有詞,手中拐杖揮舞有力。


    很快,一注白『色』光芒匯聚而成的法力自司馬長老的拐杖中散發出來,配合著其餘人的助力,以及腳下偌大的法陣,很快的,這股白光直指天空中一顆藏於雲層後的繁星。


    司馬長老欣喜之餘急忙觀察那顆天空上的星星。


    然而卻立刻大驚失『色』。


    “長老,情況如何了?”


    一道聲音自司馬長老背後響起,所有高層施法結束後皆站了起來,所有人都麵麵相覷。


    那道聲音的主人也得以站在司馬長老身側了。


    司馬長老轉身一看,衛清憂的麵容瞬間映入眼簾。


    衛清憂此刻一臉憂慮,她跟著司馬長老的視線望向天空,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司馬長老『摸』著自己的胡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情況不太妙啊。”


    “長老何處此言?!”一聽到有事,衛清憂被嚇得不輕。


    司馬長老眯了眯眼睛,盯著那顆繁星看了半晌,而後緩緩說道:“衛姑娘請看,那就是代表師尊宿命的星宿,然而此刻星光黯淡,微小而遙不可見,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麽?”


    “難道是,顧師尊『性』命堪憂?!”


    衛清憂將心中的猜想驚唿出聲。


    然而,在她的注視下,司馬長老還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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