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發現青城派掌門身首異處的那一晚,顧君酌就知曉是慕容黎出手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般快,他心急迴國宗門部署,卻恰好碰上淩鷺與淩隱的內鬥,蒼幽國作為大陸上的強國,若這個時候出了紕漏,更是隨了慕容黎的心意,讓早就虎視眈眈的魔族和妖族宵小有可趁之機,所以無論如何,蒼幽這場無謂的戰役都絕不能坐視不理。


    顧君酌擔憂著蒼生安危,淩鷺想要皇帝的寶座,兩個男人隨即一拍即合,演了出戲,把殷童先強行帶迴國宗門,才好大展身手!


    二人合作的條件,顧君酌派出國宗門精英和高層,相助淩鷺,淩鷺事成之後,永遠成為國宗門立足於大陸的最堅硬的後盾。


    顧君酌說:“為師知道你一定會強出頭,但這些事哪是那麽簡單的?無論如何,你的安危才是首位,這些紅塵瑣事,為師怎忍心讓你卷入?”


    他是她的愛徒,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漫漫餘生,他不知該如何蹉跎了。


    殷童氣極了,怒拍桌子吼道:“淩鷺這家夥!咳咳咳!”


    顧君酌連忙給她灌了杯水,順著她的脊背道:“慢點慢點。”


    見她好轉,才繼續說:“他是為了麵子,哪有讓你留下替他爭江山的道理?你若在他身旁,隻會是幫倒忙,反而叫他心生憂慮。”


    殷童隻好作罷:“好,好吧,你們總有你們的道理,那我就乖乖呆在這裏好了,正好如了師傅的意,但若再有下次,師傅的*倒入我喝的茶水中……”


    顧君酌搶過她的話,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絕不會有下次。”


    殷童還是不放心,國宗門坐落之處可謂世外桃源,說與世隔絕都不為過,那些小道消息,茶餘飯後的八卦,更別想從國宗門的門縫裏溜進來禍害人心。


    看紅袖被殷童一問,卻連蒼幽國都不知道是具體的什麽就知道了。


    無奈,顧君酌隻好交付於她一隻木鳥,用於殷童和淩鷺聯絡,以便殷童能隨時知曉蒼幽戰事的狀況。


    一日,公孫靖教課完畢,便讓弟子下了課各幹各的去修煉。


    他手臂夾著書籍,遠遠就瞧見顧君酌背對著他站在樹下,他笑了笑,緩緩走過去。


    已經離顧君酌越來越近,卻遲遲未見他轉身來與自己打招唿,公孫靖笑道:“奇也怪也,往日我不過十步開外,師兄便轉過來同我搭話,如今我已到師兄身側,卻未見師兄開口?”


    他瞧見滿地落葉鋪了一地,繼續說:“這銀杏三月下旬至四月上旬萌動展葉,四月上旬至中旬開花,如今正值金秋,種子成熟,落葉歸根,當真是好景『色』,比得上秋菊盛放,想來師兄也是為了賞心悅目才沉默不發吧。”


    公孫靖自信地推理著,繞步走到顧君酌麵前,待定睛一看,卻踉蹌幾步,額頭頓時冒了虛汗。


    顧君酌此刻緊蹙眉頭,一動不動,眼中盡顯一絲不苟,薄唇被牙咬著,卻哪裏是看什麽銀杏秋景?手中正忙活不停拆著一隻木鳥,對著一張紙條盯得認真。


    失了顏麵的公孫靖抹去薄汗,“師兄這是在幹嘛?”


    他湊近些,卻立刻驚唿:“師兄,你怎麽在偷看師侄的信?!”


    公孫靖覺得今天是怎麽了,一貫清冷的師兄何時也學那些『亂』來的愣頭青,竟做出這些事?


    顧君酌這才晃過神來,連忙捏住紙條藏在身後,幹咳一聲:“童兒在高鳶台上寫副字都差點鬧了笑話。”


    公孫靖挑了挑眉,“既然如此,讓她練字就好了,師兄何必如此呢?”


    “事關國宗門顏麵,妥當為妙。”


    公孫靖笑了笑:“也是,師兄說得有理。”


    顧君酌說:“你明白就好了,我先走了。”


    眼見他緩緩離去,公孫靖『摸』了『摸』鼻子,對著他的背影搖頭,隻說了句:“師兄,保重。”


    而顧君酌滿腦子『亂』得很,自然聽不到。


    他心道:嗯,練字,確實是該讓那丫頭練字了……淩鷺寫得什麽玩意?甚是想念是這麽用的嗎?看來還是得他從旁督導,修改一番才對……


    大陸多年未曾有過的戰爭,今時今日在蒼幽國一觸即發。


    蒼幽三十五年十月六日,五皇子淩隱被二皇子淩鷺關入大牢。


    十月七日,邊關潛伏的十萬精兵私自啟程返迴國都。


    十月十日,五皇子淩隱被劫獄,出逃後以兵符號令三軍,徹底扛起造反的旗幟。


    蒼幽國皇帝一氣之下病倒臥床,二皇子淩鷺授命禦林軍長,率領餘下八萬大軍,以少勝多,節節捷報。


    五皇子淩隱一怒之下趁其不備,派人潛入皇宮刺殺皇帝,企圖上位。


    皇帝搶救無效最終仙逝,一時間軍心大『亂』,動『蕩』不安。


    戰爭的硝煙一路燒到了蒼幽國都,所到之處殃及萬物,百姓苦不堪言,飛禽走獸鳴天不斷。正當五皇子淩隱帶領的軍隊燒殺掠奪無惡不作,眼看二皇子淩鷺處於下風,四麵楚歌,呈苟延殘喘之勢時,國宗門及時派出人馬相助,扭轉局勢。


    十月十六日,五皇子淩隱最終戰敗,位於蒼幽版圖中部位置被俘獲,一路押送迴蒼幽皇宮,此時正是十日前其誇下海口所到期限。


    蒼幽皇室之戰,戰火燒了十日,因其規模巨大,前所未有,而最後被載入大陸史冊,而後各大門派也在之後愈發忌憚國宗門,此為後話……


    殷童連日來不斷收到木鳥傳遞的消息,好的壞的都有,但顧君酌勒令她不許離開國宗門,也隻能日以繼夜地瞎擔心。


    索『性』,今日十月十六,淩鷺最終勝了!殷童懸了十天的一顆心,提醒吊膽了十天的身軀,最終盡數放下。


    木鳥再一次放飛高空,帶去的是殷童對摯友的祝賀。


    此時,蒼幽皇宮宣室殿中,淩鷺換迴雍容華貴的皇子服飾,他冰冷地站在宣室殿前的牌匾之下,上頭清正廉潔四個大字讓人不寒而栗。


    皇宮的晚霞映照出的是森森白骨、無數血肉之軀堆砌出的權欲名利。


    禦林軍將蒼幽國都包括皇宮圍得水泄不通,駐守邊關的軍隊已遣送迴去,淩隱暗藏的私兵也一概收歸監牢。


    一切,已成定局。


    淩鷺第一次對顧君酌發自內心的感激,看著跪在白玉鑄成的台階下的淩隱,淩鷺無比慶幸,若不是國宗門及時出手,此刻身處困境宛若困獸的定是自己。


    他也似乎有些明白顧君酌背後的國宗門為何能在大陸上屹立不倒了,如此深藏不『露』的實力卻仍舊不爭不搶與其他門派相安無事,這份度量,他似乎有些及不上了……


    淩鷺看著站在身旁的顧君酌,說:“千言萬語,及不上我此刻心中的感謝。”


    顧君酌同樣凝視著被雲彩和日光灼得火紅的天空,迴道:“不用謝,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就好。”


    淩鷺就知道這個人煽情不超過三句,根本聊不起來!


    “行行行,待大局已定,蓋著蒼幽至高無上的印章的契約書一定會如實送至國宗門。”


    顧君酌一聽,勾了勾嘴角,眼神深邃如星空。


    “那本尊就在此先恭賀蒼幽新皇了,也請二皇子放心,官方認證的契約書一到本尊手中,國宗門的賀禮也一定會如期送達蒼幽新皇登基大典之上,聊表本尊和童兒的心意。”


    淩鷺聽後,心道:你若把殷童送過來,才是最好的禮物!


    顧君酌看了看下方狼狽的淩隱,對淩鷺說:“大功告成,本尊應該功成身退了,就不打擾二皇子處理家事。”


    隨後,顧君酌領著同樣疲倦的數十位國宗門高層啟程返迴。


    淩鷺走近宣室殿,『摸』了『摸』高座之上閃閃發光的龍椅,笑了笑,對外頭喊道:“給本皇子把他壓上來!”


    禦林軍隊每往前踏出一步,戰甲撞擊地麵的聲響仿佛要把地麵砸出裂縫來,令人聞風喪膽。


    淩隱被五花大綁拖了進來,此刻的他同十日前身處監牢中一樣的狼狽不堪,但不同的是,十日前他眼中神采奕奕,倔強兇惡的光芒仿佛釘在棺材板裏的鐵釘,鑲嵌在他眼中一動不動。而此時此刻,他麵如土『色』,墨發散『亂』,嘴唇幹裂慘白,眼中無神,臉上早已凝結的血汙張牙舞爪,象征著他不久前才經曆大戰,整個人好似落入塵埃的榆木,現實的猛浪瞬間淹沒了他的氣概。


    “淩隱,成王敗寇,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現在看看誰是最後的勝利者?”


    淩隱緩緩抬起頭,脖頸發出了骨頭清脆的響聲,在幽靜的大殿中十足得明顯,他稍動嘴唇,嘴巴便因缺乏水的滋潤而滲出了鮮血。


    “我呸!淩鷺,你算個什麽?就憑你那岌岌可危的禦林軍隊,怎麽能與我的十萬將士相提並論?!要不是你這個雜種跟我玩陰的,中途喊了國宗門那幫狗東西,我會輸給你?做你的春秋大夢!”


    淩隱啐出一口唾沫在地,混合著喉頭憋屈已久的淤血,令人生厭。


    淩鷺上前幾步大力捏過他的下巴,力道之大似乎能聽見骨頭的碎裂,惹得這個下巴的主人悶哼一聲,他仿佛沒聽見,眯著眼睛道:“我是雜種,你算什麽?你母妃也不過是雜役房一個攀龍附鳳的下賤宮女,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我母妃的死也有她的份兒!所幸老天有眼,她死前也得不到父皇的憐惜,而他的兒子也在現在拜倒在我的腳下!我告訴你淩隱,陰的也好陽的也罷,隻要有用就都算得上兵不厭詐,你輸了,輸得徹底,我不會急著殺你的,我會讓你親眼看我登上高位,你謀殺父皇,你會被後人唾罵,你會和你那卑賤的娘葬於皇陵之外,『亂』葬崗之中,我要讓你懷揣著絕望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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