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年再迴來的時候頭發也亂了,衣服也皺了,一張臉上全是陰霾。


    因為太擔心簡桉,他甚至來不及換衣服,直接趕到醫院查看簡桉的情況,結果正好聽到她在念叨這句話。


    江舟年的氣瞬間就上來了,但是他又不能對著簡桉發怒,隻好泄憤似的用力錘了一下牆壁,錘得手上的皮膚都破皮了。


    黎黎膽戰心驚地看著他:“你悠著點。”


    “這次無論說什麽都不讓她迴去。”江舟年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手,看都沒看一眼,隻是盯著床上的簡桉,對黎黎說道:“看住她。”


    黎黎苦笑:“哪次不是這麽說的?”


    哪次又能攔得住呢?


    “再這樣下去,小桉遲早死在他手裏。”江舟年語氣平靜道。


    這句話讓黎黎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但是平心而論,真的不是不可能。


    “我會派人守著,你要是有事情要忙就去,離開一會兒沒關係的。”江舟年說著拿出了手機打算開始安排相關事宜。


    “這不是根治之法。”黎黎憂心忡忡道。


    “我知道。”江舟年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一臉痛苦:“但也我沒辦法啊。”


    看到他這個樣子,黎黎也沒法兒再說什麽,緘口不言了。


    好在,簡桉燒得雖然厲害,但是掛了一段時間的水之後,高燒慢慢褪了下來,也不怎麽說胡話了。


    半夜她醒來時,嗅到已經都快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然後垂下眼睛,就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簡桉心一跳,輕聲道:“阿墨?”


    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


    那人似乎是僵了一下,然後才抬起頭來:“是我。”


    江舟年抬起頭來,黑暗中,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語氣裏的失望卻清楚地被簡桉感知到了。


    “舟年。”簡桉有些尷尬地一笑,然後自嘲道:“我怎麽又進醫院了呢。”


    “你說呢?”江舟年聽出她的自嘲,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簡桉,你還想被他折騰進醫院多少次?”


    簡桉低下頭:“抱歉。”


    江舟年心髒一抽:“這句話你不該對我說,我也沒什麽立場,你該去對你的爸爸說。”


    提到簡逢意,簡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他如果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該有多心疼。”江舟年壓著嗓子,痛心疾首道。


    簡桉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初她一意孤行要嫁給容墨,堅信著他們之間會越來越好,但是現在看來……


    容墨的父母,永遠是他們之間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


    江舟年看著她呆滯的表情,也不好再步步緊逼,隻好歎了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簡桉閉上眼睛,腦子裏開始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


    一會兒是容墨對她的好,一會兒是容墨對她的不好,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簡桉真的萌生出了以死謝罪的念頭。


    江舟年不知道她的想法,隻想給她一點點壓力讓她自己去想通。


    江舟年沒有明說他已經派人看住了簡桉之類的話,擔心她心生警惕,然而簡桉自己卻看出來了。


    因為她上廁所都有人跟著,簡單思考一下,就能大概猜出來是誰的主意。


    簡桉覺得自己既然燒退了就好得差不多了,她很想走,然而江舟年的人看得很緊,她找不到時機。


    容墨父母的忌日快到了,在這種情況下被困,簡桉漸漸地開始有些著急了。


    在去年,容墨父母去世一周年忌日上,簡桉再正常不過地被容墨命令不準去祭拜他的父母。


    但是容墨不知道,在他們全部離開之後,簡桉一個人捧著一捧菊花去了墓地,在他父母墓前跪了很久,說了很久的話。


    容父容母疼愛簡桉就像疼愛女兒,簡桉不能不去看他們兩位。


    ——雖然說在容墨眼裏,她是個殺人兇手。


    簡桉很想找辦法離開這裏,然而江舟年為了達成目的,幹脆不去看她,以防自己被她一哀求就心軟放她走,更是還讓黎黎也不要去。


    簡桉出門沒有帶手機,連人都聯係不上,愁得六神無主。


    在這種情況下,容墨父母的兩周年忌日到了。


    簡桉從早上開始尋找機會,但一直到中午都沒有找到。


    下午,簡桉坐在病床上,看著外麵陰沉的天空,心裏暗暗焦急。


    她抓緊了床單,咬咬嘴唇。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做點什麽。


    最後黎黎還是忍不住想來看看簡桉,江舟年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也已經過了,便應允了黎黎的要求。


    黎黎提著大包大小推開病房:“小桉,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你最喜歡……小桉?小桉?!”


    黎黎看著空空蕩蕩的病房,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把東西讓地上一扔,疾步了進去,然後心裏咯噔一聲。


    床單已經不見了,她繼續跑到窗邊,立刻明白了床單的用處。


    床單被扯成了一小條一小條,然後係在一起,成為了絕佳的逃跑工具。


    簡桉還是跑掉了。


    簡桉從醫院逃出來之後,立刻打車去了當初容父容母下葬的墓園。


    因為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任何現金,無奈之下簡桉隻好把自己的一對兒比較值錢的鉑金耳釘當成車錢,付給了出租車司機。


    而且因為沒有機會換衣服,她隻能穿著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路上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不過簡桉並沒有在意這些目光,她一路嫻熟地到走到容父容母的墓碑前,盯著看了兩秒,然後“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很湊巧的,這時天上正好開始落下雨滴。


    不知道在這樣一個日子下雨,算不算天公作美?


    簡桉失神地笑道。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一開口,簡桉的眼淚就應聲掉了下來,比雨勢更兇猛更急。


    “我今天出來得比較著急,沒有給你們帶花,希望你們不要介意,等過兩天我再來補上……”簡桉看著墓碑前新鮮的花束和水果,邊笑邊流淚:“這是阿墨送過來的吧,我今天有點事,沒跟他一起,希望你們不要介意。阿墨還是這麽有孝心,他現在很厲害,你們一定會很欣慰的……”


    簡桉對著墓碑自言自語一般說著話。


    她不知道,此刻的不遠處,一身黑衣的容墨冒著雨,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複雜地看著她跪在那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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