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蘭莊公社,是一個在顧忍寒記憶裏都沒留下多少痕跡的小公社,唯一的痕跡還是這個公社窮且破舊。


    但等他真的來到這裏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公社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落後。


    明明擔著一個公社的名號,但走在這裏的街道上,看著那一眼就能看到頭的街頭,以及地上的坑坑窪窪。


    顧忍寒忍不住抹了把臉,畢竟越小的地方人心越齊。


    朝著整個公社最高的建築走去,顧忍寒隱在人群裏,隨著大多數人一樣,微微駝著背,縮著個脖子,但高大的身形還是讓他被人注意到。


    雖然不清楚顧平這幾個妹妹都住在哪裏,但顧忍寒知道他這幾個妹夫中有一個是革委會底下的小頭目,這麽招搖的身份最好找了。


    快到辦公樓的時候,顧忍寒特意多走了幾步路,經過供銷社旁的一個小巷子,他一個閃身,沒入黑暗中。


    在他走進去的空檔,幾個賊眉鼠眼的小混混打扮的人推搡著也走進了這個巷子。


    “你個混蛋,敢搶我的人。”


    “浩哥可說了,誰搶到就是誰的,你自己看不住人怪誰?”


    幾個人越鬧越歡,不一會兒就推搡到了最裏麵。


    在靠到牆壁的一瞬間,最先發覺的小混混驚唿出聲:“靠,這是個死胡同,咱們把人跟丟了。”


    本來快要打起來的幾人,立馬站定,四處張望尋找著顧忍寒的蹤跡。


    可這個死胡同不過幾米,一眼就能望到頭,再看看兩邊高聳的圍牆,每一堵都有三米高,他到底是怎麽憑空消失的?


    不知何時,巷子外麵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


    這群小混混看到以後更加生氣,“看什麽看,再看把你們眼睛挖出來,都給我滾。”


    留了幾個人在這守著,其餘人全都迴辦公室複命。


    “啪”


    “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好好一個大活人你們都能跟丟了?”


    伴隨著文件袋落地,最中央那個小混混的頭上流出了一股鮮血。


    所有人依舊一聲不吭,隻低著頭。


    辦公室的氣氛一時更加凝重。


    “當當當”


    這時候的敲門聲幾乎敲在了每個人的心底,除去坐在首位的男人,其餘人心裏紛紛雀躍起來。


    “進。”男人沉聲道。


    門被推開,入眼的確是一個滿臉苦相,眼角皺紋明顯的婦人,在進門的時候,還能明顯的看出她身上的顫抖。


    在眾人的注視下,婦人全程低著頭,走到最前麵男人的辦公桌旁,用著溫溫柔柔的聲音說道:“浩哥,中午了,我特意做了你愛吃的菜,你嚐嚐。”


    男人兇狠的盯著她,眼神中的狠厲幾乎要化成實質,溫柔的嗓音落進他耳朵裏像是某種嘲諷。


    “劈裏啪啦”


    “浩哥,不行…那人已經來了,不能讓他發現。”


    婦人被揪住領口,膽怯的縮著脖子,準確的說在躲著那即將落下來的大掌。


    浩哥緊咬牙根,看了看自己的大掌又望了望婦人,特意收了力道,一下下的拍在婦人臉上。


    “你就慶幸吧,你哥找了個好幫手,你可以好好享受一段我高家太太的日子了,嗬。”


    婦人就像喪失了意識一般,眼神呆滯,隻老老實實呆在那裏,不會反抗,隻覺得今天晚上恐怕又要麻煩大姐幫自己上藥了。


    “哭喪著臉做什麽,故意給爺找事是不,給我笑。”


    高浩發泄完心中的不滿後,看到婦人臉上的表情,直接伸出手硬是逼著她勾起嘴角笑出來。


    幫她維持好一個笑容以後,高浩嫌棄的擦擦手。


    走到門口,立馬有小弟恭敬的幫他打開門,在跨出門檻的的那一刻,他指揮著後麵的小弟道:“我跟你們嫂子迴家吃飯了,你們幾個把我辦公室打掃幹淨。”


    “是。”一堆人齊聲迴應聲勢浩大。


    那他們刻意作秀的對象顧忍寒呢,他此時不光沒在看他們,還去了下麵的村子裏。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妹妹所謂的“夫家”就在公社下麵的李家村生產大隊。


    沿途問著老鄉,顧忍寒徒步從正午走到晚霞出現。


    他走到李家村村口的時候,正好趕上吃飯的時間,幾個大嬸正吃著飯講著最近發生的趣事。


    顧忍寒正在考慮要不要上前去問一下那家人的情況,嬸子們八卦的聲音就傳到他耳朵裏來。


    “誒,軍頭家今天啥喜事,我咋聽到放炮竹的聲音了?”


    旁邊立馬有大嬸插進來道:“你不知道嗎,他給他兒子相了門親,這不到正日子了,去迎親呢。”


    “他家哪個兒子,老大還是老三?”


    “你說什麽呢,當然是老二了。”


    最開始問出這個問題的嬸子驚唿道:“李全?他不是打死兩個婆娘了嗎,咋還有人家舍得把閨女嫁給他?”


    湊在這裏的也有李全的親戚,聽到她這樣說,直接嗤笑道:“誰家媳婦不挨揍啊,我全哥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你敢說你沒挨過我叔揍,要怪隻能怪前麵那兩個沒那個命。更不用說我大爺家有錢,人家擺明了就是要錢,怎麽,你羨慕啊?”


    被懟的嬸子別過頭翻了個白眼,不想跟她辯論。


    卻不想剛往那邊的草叢一瞥,好像有什麽東西飄過去了,還沒等嬸子細看,天空突然“轟隆”一聲。


    大家趕緊往家跑,嬸子也就不再注意這邊發生的事了。


    “嘩啦啦”


    雷聲響過以後,不一會兒雨點就劈裏啪啦的掉下來了。


    顧忍寒奔跑在雨夜裏,偌大的雨點砸在他身上,步伐越來越慢,最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扭過頭望向李家村的方向,顧忍寒眼裏燃起滔天的怒火。


    原本想要迴家暴揍那群人的心思也變了。


    你不就是想要支開我嗎,我偏不如你的願,你越不想讓我待在這,就越證明這裏才是你最害怕被發現的地方。


    慢慢站起來,顧忍寒迴頭望了一眼出村的方向,內心歉意道:小意,這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你肯定覺得棘手吧,隻能委屈你再堅持一陣了,等我,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馬上趕迴去幫你。


    閉上眼睛,隱下一切情緒。


    再抬眼時,眼神冷漠無比,朝著山下的這座小村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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