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心情異常沉重,他與小蓮相識雖然不過一年時間,兩人無親無故,卻勝似親人。


    空氣頓時變得沉重起來,文德也沒了嬉笑打鬧的樣子,大家都認真的等著陳管家開口。


    “是我寫的舉報信,也是我找人將信送到北鎮撫司的。”陳管家剛一開口,聲音便有些哽咽,“小蓮是自殺的……”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


    雖然文德早已猜到這種可能,但當她真正聽到時,還是會很震驚。


    “小蓮是易公子的手下,以前在他手下做事,我兒被易公子暴打的時候,她也在場;後來她被易公子派到陳姑娘身邊,認出了我的身份;小蓮是個心善的孩子,隻是遇到了一個不好的人,這才走上歧途……”


    說到這兒,眼淚從他渾濁的眼睛裏流出,文德忙從懷裏掏出手帕遞給他,陳管家搖搖頭,怕他一個老頭子弄髒了文德的帕子,便沒有接過,文德就這樣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


    蘇玖齡深深地看著她,在文德不解的注視下接過她手中的帕子,拿在手中,並沒有還給她,又在她不解的注視下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陳管家。


    文德怔怔地看著他,也沒多想,片刻後,又看向說故事的主人陳管家。


    在蘇玖齡堅決的態度下,陳管家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隻是攥在手中,“小蓮後來找到我,向我道歉,說她當時沒有出麵幫助陳連,這才讓他……讓他廢了一條腿……於是,我也就知道了她是易強的人,對易強的恨便都轉移到了小蓮身上,府上什麽髒活累活都會讓她幹,我真是懦弱……隻會欺負弱小的人,小蓮明明沒做錯任何事情,我卻還……”陳管家哭的更難過了。


    “小蓮是個心善的人。”他又一次說道,“不管我怎麽對她,她待我還是很好,把我當成親人一樣對待,我兒的治療費用也是她出的,家裏有什麽困難,也都是她出麵解決,我兒自從那次一條腿被打廢之後,整個人也跟著廢了……”


    陳管家突然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眾人,情緒激動道:“小蓮雖然是自殺的,但是也是被易公子給殺死的,如果不是易公子逼她,她也不會走上這條路,是易公子覺得她沒有利用價值了,便想讓她了結自己。”


    陸廷一皺眉問道:“必須要走這條路嗎?”


    陳管家沉默良久:“小蓮身上有太多易公子的秘密了,他是不可能讓小蓮活在世上的,易強七麵玲瓏,小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三言兩語便能哄騙小蓮替他做事,做了許多錯事,後來,易強覺得小蓮沒有利用價值了,便威脅她,如果她不了結自己,他就去衙門舉報她做的那些違反律法的事情,到那時,她連個全屍都不一定保存,小蓮怕了……一時間想不開才……才走上這條路。所以我恨他,恨他不僅毀了我兒的人生,還毀了小蓮的人生!”


    “小蓮去世後,陳姑娘很是傷心,每天茶飯不思,鬱鬱寡歡,她們二人的關係情同親姐妹,小蓮去世後,陳姑娘險些想不開。”


    此話一出,文德,蘇玖齡和陸廷一皆是一驚,關於陳姑娘,小蓮和易強之間的關係,他們一直以為三人之間存在著複雜的男女關係。


    卻不曾想,小蓮和陳藝媛竟是好姐妹,兩人跟易強沒有一點情感關係。


    蘇玖齡的眼神暗了暗,看來他當初猜測陳姑娘為了得到易強而不擇手段的事情,也就是一場烏龍了,難怪陳藝媛聽到他說的那些話時會發抖,想必是氣的發抖吧。


    “易公子與陳姑娘之間不是互相愛慕的關係嗎?”文德問。


    陳管家搖搖頭:“易公子愛慕陳姑娘,但陳姑娘並不愛慕他,至於陳姑娘後麵會去易公子身邊,也是我們的計劃之一,我們打算尋找機會替小蓮報仇,不料仇沒報成,卻被蘇大人事先發現了她的存在。”


    文德扭頭看了眼神情淡然的蘇玖齡,“那為何要把小蓮易容成陳姑娘的樣子?”


    這樣做,不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兩人間的關係不好嗎?難道隻是想把他們往他殺的方向去調查?


    “陳姑娘早就生了逃離陳府的念頭,張大人卻又一直不肯放人,所以我們便借小蓮的死製造出陳姑娘已死的假象,然後讓陳姑娘潛伏在易公子身邊,伺機下手,替小蓮報仇,等事情結束之後,世上也就再無陳藝媛這個人了,卻沒想到易公子的愛竟然如此涼薄,這麽輕易地就把陳姑娘交了出去。”說到這兒,陳管家情緒激動起來,忿忿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


    陸廷一安慰道:“交出去是好事,你想想看,如果你們的計劃真的成功了,易老爺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可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哪怕傾盡全部家產,也要找出殺害他兒子的兇手,到那時,陳姑娘有可能連命都不保了。”


    這時文德突然想起陳姑娘一屋子的奢侈物件,她看向情緒漸漸恢複平靜的陳管家,問道:“我們來之前,張大人有沒有吩咐過你們將陳姑娘屋裏的物件全都收起來?”


    陳管家點點頭:“那些東西我都沒有動,張大人自陳姑娘去世之後,也就沒有再來過陳府,後麵突然親自到了陳府,吩咐我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張大人為人謹慎,怕我們這些人幹活不夠仔細,還親自監督我們;他看我們按照他的吩咐把東西都一一收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臨走之前,讓我盡快把東西送到張府,我嘴上應著,實際上卻故意拖延時間,還擅自把這些東西全都擺了出來。”


    “陳管家,你與張大人無冤無仇,為何要費這麽大的勁去做這些?”陸廷一問,陳管家的仇人是易公子沒錯,可他這麽做,明顯是在幫易公子扳倒張大人。


    “我與他是無冤無仇,我做這些,全是因為小蓮生前的委托。”頓了下,陳管家看向文德,“她把張大人與鹽商勾結貪墨一事全都告訴我了。”


    文德正色道:“你是說,近年來兩淮地區鹽務弊病的事情?”


    “正是。”


    此話一出,不止是蘇玖齡愕然,在場的陸秉、陸廷一全都詫異不已。


    接下來的一番話,更是讓大家震驚。


    文德坐正身體,麵色嚴肅,說出來的話也是義憤填膺:“近年來,兩淮地區走私猖獗,所用手段五花八門;鹽吏腐敗甚是嚴重,上自鹽運使,中到運判,下至各檢查關卡的吏員們;再者鹽價高昂,許多窮苦百姓買不起鹽,十天半月不吃鹽也是常事,百姓怨聲載道……”


    “文兒!”文德話未說完,陸秉出聲喝止:“當著僉事大人的麵怎敢胡言亂語!”


    文德被陸秉嗬斥的一愣,不過,她頭腦轉得快,很快就明白過來頭兒這番話的深意,忙作低眉順目狀:“卑職知錯了。”


    話是對蘇玖齡說的。


    蘇玖齡眯著眼睛看她,問:“車捕快這些話是從哪裏聽說的?”嗓音清冷,聽不出一絲情緒,文德卻被嚇得冷汗直流。


    “大人不必把這些話放在心上,都是卑職亂說的。”文德討好一笑。


    “你可知亂議政事可是大罪?”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緊張無比,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正襟危坐,就怕一不小心殃及池魚。


    文德被他盯得如坐針氈,硬著頭皮迎上去道:“大人,卑職知錯了。”她現在能做的似乎隻有這一個了。


    陸秉看著被嚇得不輕的小徒,心裏雖然心疼,卻也氣她的魯莽,竟敢當著蘇大人的麵說這些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給她冠上誹謗誣陷罪,等著她的就是牢獄之災!


    陸秉輕歎口氣,畢竟是自己的愛徒,又不能不管,他恭敬道:“蘇大人,我這小徒一向頑劣,怪我調教無方,這才衝撞了大人,日後我定嚴加管教,還望大人能給小徒改過自新的機會。”


    蘇玖齡瞥了眼臉色不好的文德,許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嚴厲,嚇到她了,再開口時,便放軟了些態度。


    “陸前輩,俗話說,少說多做,不過我看車捕快似乎有點反其道而行之,陸前輩以後的任務任重道遠啊;切莫因為逞口舌之快,而害了自己。”


    文德的頭,垂的更低了。


    蘇玖齡剛才的那番話看似是在說文德,實際上就是在警告在座的每一個人,若是誰不小心說錯了話,到時害了自己,可別怪他沒有提醒大家。


    “蘇大人教訓的對,陸某一定嚴加管教。”陸秉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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