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後劉冠雄就迴到倉裏躺下,申虎的不知所蹤與郭成勇的死令他對大海的景色再提不起興趣,漁民父子以為他玩累了,所以也沒有過多地來打擾。次日劉冠雄醒來時沒有在船倉裏看見漁民父子,但他並沒有對此有所警覺,漁民父子經常需要在甲板上升降帆操船的,他們不在船倉也正常。


    看看天已經放亮,劉冠雄起來信步出倉,太陽早已躍出了海麵,遠方的大海仍海天一色,甲板上卻並無漁民父子的身影,在劉冠雄感到奇怪的同時,心裏已經出現警訊,迴頭後望,他看見了一條比自己這條船足以大三倍的海船正相距十來丈跟在其後。


    對方船上看見劉冠雄出倉,加速趕了上來,但仍與劉冠雄相距十來丈,不同的是剛才是跟在其後,現在則是與其平行。對方大船上站著十來人,待雙方都能看清時,同時大吃一驚。原來這幫人就是劉冠雄幾天前在臨瓏遇上的李麗蚌及她的“東海八俊”:林文彪,雷順華,李龍生,郭賢,張其蒼,林傑,李婷,王黎花。


    現在的劉冠雄當然還不知道他們具體的身份,但林文彪是與他見過麵的,所以他知道這些就是在臨瓏遇上的那幫人,此時的李麗蚌是著本裝,一身水綠的長裙襯著她的白膚皓齒,盡顯其美麗與可愛,劉冠雄看見這六男三女,再聯想到在臨瓏時林文彪的口氣,哪能不明白遇上了誰,而且他也知道了誰是李麗蚌。


    一股寒氣從他丹田而起,他知道郭成勇名義上也是李麗蚌的師傅之一,看現在的架勢就明白對方已經知道郭成勇死亡的事,若這是在陸地上,李麗蚌及她的“東海八俊”還不能讓他感到害怕,但在大海上,他知道自己遠不是這些人的對手。隻看看對方始終讓兩船保持十來丈的距離就明白對方並無意與他直接交手,而利用大海來對付他,劉冠雄全然沒有勝算。


    李麗蚌從臨瓏迴到東海龍王島後,隻呆了兩天就出海來看郭成勇,從東海龍王島到無名島本就比從漁村過來近,何況她的船也遠比漁民的小船速度快,所以出海時間雖然晚了三天,但昨天劉冠雄離開無名島後僅兩個時辰,李麗蚌等人便登島並發現了郭成勇的新墳,從海邊小屋新鮮的給養判斷,李麗蚌等人馬上知道了殺郭成勇的人是利用送給養的漁船上島的,而漁船是從東邊迴去,所以她們立即向東邊追來。


    同時,李麗蚌及她的“東海八俊”也清楚郭成勇的功夫,這殺他之人的功力一定在郭成勇之上,所以追上漁船後她們並沒有直接登船尋仇,而是暗地裏命令漁民父子遊水過去,將對此沒有警覺的劉冠雄一個人留在船上,當劉冠雄出倉發現這事時,李麗蚌已經從漁民父子的嘴裏知道了劉冠雄來這裏的全過程,當然漁民父子並不知道他上島是為去殺郭成勇,當兩人從李麗蚌處知道郭成勇的死訊時,嚇得已經無法站立,現在被綁在船上的一間倉室裏等待發落。


    “現在我知道你為何要怕與我們見麵了,因為你來東海的目的就是為殺郭島主。”林文彪恨恨道。


    “我承認是來找郭島主,但並不是為殺他而來,請容我上船來解釋這一切。”


    “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雖然我們並不怕你,但你想過船來門都沒有。”八俊之一的李龍生對劉冠雄的提議嗤之以鼻。


    “在臨瓏時我還當你是君子,沒想到你卻可以對一個與世無爭的殘疾老人下殺手,我錯看了你。” 林文彪怒聲道。


    “朋友,請你聽我解釋。”


    “誰是你朋友?有種你就否認郭島主不是死在你手裏。”


    劉冠雄對此隻能無語,雖然他無心殺郭成勇,但卻無法否認郭成勇是死於他的掌下。


    “郭島主真是你殺的?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無恥小人,你也等著受死吧。” 東海八俊裏李婷尖叫起來,除李麗蚌外,在八俊裏她是與郭成勇最親近的人,所以對劉冠雄也是最恨。


    “小姐,文彪請求炮擊沉船。”


    此時劉冠雄才發現,在“東海八俊”七嘴八舌指責他的時候,這裏最有發言權的李麗蚌卻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向李麗蚌望去,兩人眼神交接的一瞬,他奇怪地感到李麗蚌並沒有殺他的欲望,按理她才是郭成勇郭島主的徒弟,比“東海八俊”更有殺他的理由。李麗蚌冷冷地看著劉冠雄,劉冠雄也坦然與她對視,好一會,李麗蚌才石破天驚地說道:“你也是賀天?”


    “李小姐怎麽知道我是賀天?” 劉冠雄聞言大吃一驚。


    “有能力殺郭島主的年輕人,江湖上應該也沒有幾個,我聽帥叔叔說過你在歸雲莊的事,隻不過沒有想到你會這麽快來東海,更沒有想到你是為殺郭島主而來。”


    “李小姐是否可以聽我解釋?”劉冠雄心裏燃起一絲希望。


    “無論你現在說什麽,郭島主都已經死在你的手裏,殺人償命是江湖的規矩,尤其你殺的還是一個好人。”李麗蚌冷冷道。


    李麗蚌冷酷的眼神令劉冠雄知道求情隻是多餘的舉動,何況向一個女人求命也不是他的性格,郭島主的死雖然不是他有意而為,但畢竟他來這裏就已經想過這樣的可能,而事實上郭島主也是死在他的手裏,所以他決定不再解釋,淡然道:“不錯,郭島主是死在我手裏,我知道無論現在我怎樣解釋都否定不了這一事實,但漁民父子並不知我來此的目的,所以請李小姐善待他們。”


    “自己死到臨頭還有臉替別人求情,你以為自己真是大英雄嗎?你省省吧。” 李婷不屑地譏諷道。


    “我並無意在你麵前充英雄,我隻是說出事實,李小姐,我知道你們東海那些強橫霸道的規矩,但漁民父子的確隻是受我蒙騙,要怎麽做衝著我來就是,是我欺騙並連累了他們。”


    李麗蚌做了個手勢,劉冠雄看見李婷欲說什麽卻被身旁的王黎花阻住,“東海八俊”裏的郭賢,張其蒼,林傑三人分別躍入海裏向劉冠雄的船潛遊過來,劉冠雄知道他們來做什麽了,卻無力阻止他們。


    不一會,三人分別又遊迴大船上,但劉冠雄明白自己的船底現在已經至少有三個大洞,他並不怕死,出江湖後他也不是第一次從容麵對可能的死亡,與王倩茹一起困在山裏時,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絕望,不同的是那時的絕望是以日以月以年計,而現在的絕望是以時辰計,他不知道船多久會沉入大海,但知道此次自己再沒有迴天之力,他並不怨恨李麗蚌的所為,換了他也會這麽做。


    所以現在他的心裏一片坦然,隻是在想到王倩茹時心裏更增了一份歉疚,他知道自己的死會帶給她怎麽樣的傷痛,甚至可能讓她再無力麵對自己的生命而活著,對這個苦命的女孩他有著太多的牽掛,淚水在這一刻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意識到自己這示弱的舉動後,劉冠雄閉上眼盤腿坐在甲板上,不再看對方一眼,他並不怕在人前流淚,但現在的他不希望這淚水被李麗蚌及她的“東海八俊”理解為軟弱。


    劉冠雄感受到海水湧上了甲板,也加快了船沉的速度,他已經感受到了死神的臨近,他睜開眼來,李麗蚌的大船已經是視界裏的一個黑影,不知道她們是何時離開的,求生的本能讓劉冠雄急速地站起來舉掌劈向甲板中間那根最粗的木帆杆,所使之力當然更加速了船的下沉,當他緊緊將斷帆杆抱在懷裏時,漁船已經整個沉入了海裏。


    已經破裂的漁船承受不了下沉所產生的拉力在這時散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海麵形成巨大的漩渦將劉冠雄與他抱著的斷帆杆以及那些船的碎片一起吸入了海裏,斷帆杆的長度在這時發生了神奇的作用,劉冠雄正極力閉氣抗拒海水進入嘴裏時,離心力突然將他與斷帆杆一起甩了出來,避過了直接被拉進海底的命運。


    暫時鬆了一口氣的劉冠雄隻能隨波逐流在海水裏飄浮,在船下沉時被漩渦拉進去甩出來的過程裏,無力可使的他被一塊船板碰傷,背肌被劃傷了足有一寸長的一個口子,此時他才能用腳勾住帆杆,點了幾個止血穴位後,撕破衣服勉力將傷口包紮起來,傷口在海水浸泡下當然更痛,但畢竟暫時算是揀迴了一命,這點痛對劉冠雄也算不了什麽,但他不知道就因為這傷口會為他引來另一種危險。


    飄在海裏的劉冠雄已經看不見李麗蚌的大船,他也不知道海水會將自己帶往何方,突然他看見不遠處的海麵下有條水紋向自己急速劃來,同一時刻心裏警訊也現,盡力望去,海麵下不足三尺處,一條數丈長的大魚正對著自己衝來,他甚至可以看見大魚嘴裏那些白森森的可怕尖齒,劉冠雄此時並不認識這就是鯊魚。


    但麵對危險他作出了自然的反應,下意識裏,他怒吼一聲,盡力將斷帆杆的一端迎著鯊魚刺去,鯊魚沒料到這隨波逐流的“死物”竟有反擊之力,見帆杆正對刺來,忙擺尾避開,不想劉冠雄的內力借帆杆發出,結結實實地重擊在鯊魚身上,在海裏強橫的鯊魚也受不了這突然的重擊,身體不受控製地翻滾起來,劉冠雄怕它再次發動攻擊,順勢將帆杆刺了過去,劉冠雄的內力何等雄厚,雖然斷帆杆並不尖利,但卻輕易地刺破了鯊魚的皮膚深入其體內數寸。


    負痛的鯊魚帶著斷帆杆及劉冠雄在海裏翻滾奔逃,這讓劉冠雄吃了不少苦頭,卻又不敢鬆手,不會水性的他隻能依靠木製斷帆杆的浮力才能在海水裏求得唯一的生存可能,他想盡力抖動帆杆令它退出鯊魚體內,但在海水裏無從借力,好一會後帆杆才終於鬆動退出,鯊魚帶著血線拚命逃跑,其後不知何時已跟著另兩條同樣的大魚緊跟著追去。


    看見三條不知名的兇殘大魚遠離自己而去,劉冠雄這才可以鬆口氣,剛才被鯊魚帶著跑讓他很吃了幾口海水,那苦鹹的味道真不好受,餘後的兩天,劉冠雄就抱著這斷帆杆隨海水漂流,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向何處何方,但麵對海天一色的大海,現在的他無能為力,唯一可慶幸的是自己仍活著,他有著比常人更強的耐受力,三、五天的饑餓與海洋白天晚上的溫差對他影響並不大,但這總不能長久,可恨的是自己對此毫無辦法可想。


    在海裏漂的第三天,天亮時劉冠雄終於看見了一個小海島出現在視線裏的不遠處,這幾天裏他已經學會了用手劃水控製方向,於是手腳並用拚命抱著斷帆杆向海島劃去,當他終於爬上海島的沙灘時,真有筋疲力盡之感,雖然他知道這隻是個小海島,不過於他而言,站在陸地上遠遠好過泡在海水裏的茫然不知所歸。


    休息一會後,他迫不及待地去查看,如他所料,這海島並沒有人居住,但沙灘上隨時可見海龜,島上的海鳥對人的警惕性也不高,劉冠雄隨手就可以用小石子打下來,可惜沒有辦法生火,隻能生吃,小島上雖然沒有淡水源,但在幾個地方劉冠雄都發現了淡水,這樣的地方一般都處於靠壁背風的位置,可知這些是積存而沒有蒸發掉的雨水。


    長居深山的經曆雖然讓劉冠雄沒有學會遊泳,但利用自然的生存力於他卻是小事一件,他選擇了三個地方將小水坑擴大,當晚就下了場雨將淡水注滿,劉冠雄平時還采來樹枝遮蔭減少淡水的蒸發,如此隻要不是長時間的連續晴天,淡水的問題基本可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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