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過碎石子鋪成的簡樸小徑,淩驍來到了主舍屋簷下。


    咚,咚,咚。


    “請問有人在嗎?”淩驍輕叩木門,小聲問道。


    屋內起先無人應答,稍等片時才緩緩開了一個縫,從內探出了一個可愛的小腦袋。


    那是一個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小和尚,淩驍高大的身影似是讓他感到了忌憚,隻縮在門後奶裏奶氣地問了句:


    “大哥哥,你是來找我師父的嗎?”


    感覺到這小和尚有些畏縮,淩驍遂和顏悅色道:


    “沒錯,請問玄悔大師住在這裏嗎?我是寺外來人,聽聞大師尊名此番特來拜訪。”


    小和尚用力點了點頭,迴道:“對的,我和師父就住在這裏,不過他還在禪房念經,你等一下,我去告訴他一聲。”


    淩驍淡淡一笑,立掌施禮:“那就有勞小師傅了。”


    隨後小和尚輕輕將木門關好,小跑著前去通報了,留淩驍在外佇立等待了片刻。


    吱吱吱……


    不多時,木門又再次打開,且這次開得空間比剛才大很多,開門者還是那位小和尚。


    “大哥哥請進吧,師父已經準備好接待你了。”小和尚在門邊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淩驍微微一怔,他沒想到會這麽快,而且聽這意思似乎還是專程為之。


    看來這位大師竟比預想的還要平和通達。


    淩驍趕忙再次作禮:“啊……慚愧,叨擾了……”


    隨後淩驍就順意進入了屋內。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長寬不過兩丈的小客廳,整個客廳被一尺高的台階劃分為兩半,淩驍所站立的正門這邊屬於低階半邊,正門對麵則是高階半邊。


    客廳兩側各有一扇兩尺寬的小門通向其他房間,而在客廳內緊貼台階的兩側各擺放著一架燭台,此時正是白晝,燭台之上並未點起燭火。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放置於兩架燭台中間的六頁屏風,以淩驍的角度來看,那屏風至少遮擋住了他一半的視野。


    待淩驍站定,便聽見從那屏風後方傳來了一個略帶沙啞的低沉聲音:


    “蕭兒,有勞你了,今天你可以休息一天,沒什麽事的話就先退下吧。”


    聽到“蕭兒”二字,淩驍頗感意外,沒想到這小和尚的乳名竟與自己如此音似,當下登時便對這可愛的小男孩兒又多了幾分親近之感。


    被喚作蕭兒的小和尚聽到可以休息一下子喜笑顏開,高興得不得了:


    “嘻嘻嘻……謝謝師父!”


    拜謝完就開開心心從淩驍進來的正門跑了出去,並順帶將門再次關好。


    房間內瞬間安靜了下來,見屏風後那人一時不言,淩驍便當先行禮問道:


    “請問您就是玄悔大師嗎?”


    屏風後的人頓了頓,緩緩迴問道:“玄悔便是貧僧的法號,施主今日來有何貴幹?”


    淩驍輕輕舒緩了口氣,迴道:“沒什麽,晚輩今日心中有鬱結,以至精力消沉,四散走動之際遇到了山前的一位負責打掃的年輕師傅,聽他說您尤善為人開解,所以特來討教。”


    話音剛落,玄悔大師不禁笑了笑:“這小子……”


    接著輕咳了一聲,接言道:“善於開解倒是過獎,不過貧僧確實想知道施主究竟為何事所擾?”


    淩驍表情登時凝重了幾分:“大師,您認為在麵對悠關人生的重大選擇上若是出現了差池,到底該以何種態度麵對?”


    “或者說,如果是在起初之時,又或是在出現難以接受的後果之前改變為另外一種選擇,那一切會不會就都不一樣了?”


    聽完這一連串的長問,玄悔大師竟也靜默的半晌,稍作沉吟後方才迴道:


    “貧僧聽聞施主的聲音清朗十足,想必年歲不大,不知施主經曆了什麽才能問出如此晦澀又艱深的問題?可否願意詳說?”


    在玄悔大師溫切的詢問下,淩驍的內心漸漸敞開:


    “晚輩孩童時期便經曆了慘不忍言的浩劫,以至全家命喪荒嶺,父親不知所蹤,幸得俠士相救才令晚輩殘活至今,後來也是在那位俠士的好心收留下晚輩才得以順利長大成人……”


    “成年後晚輩思父心切,那位大俠便同意我下山遊曆尋親,還令她的女兒陪伴相佐,可後來又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晚輩也因此卷入了一場巨大的爭端……”


    言至此,淩驍慢慢低下了頭,神態稍顯落寞:“若為大義晚輩自是不怕犧牲,也曾許諾定要鏟除奸邪、扞衛世間正氣,可這期間我的朋友不止一次瀕臨危急,甚至險些喪命,因此這幾日晚輩一人獨處便時而會懷疑曾經的選擇……”


    接著他又緩緩抬眼,目光中帶著一絲迷茫:“如果現在就和朋友選擇急流勇退,不再過問世事,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房間內再次陷入短暫的沉寂,不久後玄悔大師仍然以平和的語態迴道:


    “從施主的一番自述中,貧僧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施主對於朋友的那份珍重之情,想必施主剛才所說的對於扞衛世間正氣的諾言也並非是心中大義使然吧?”


    淩驍微微張大了眼,像是因對方的話擊中內心而動容,不過轉眼他麵上又浮現出了複雜且糾結的神色,最後坦然道:


    “大師聰慧通達,晚輩確實沒有濟救天下蒼生的義心和實力,晚輩努力修習本領,更真實的目的不過是想保護身邊人……”


    玄悔大師又問道:“那施主是否想過,如果你選擇完全憑內心做事,執意退出這場紛爭,你的朋友是否會給予理解和支持?並依然願意隨你而去?”


    淩驍沒有過多猶豫,直言道:“不會,至今對我最重要的兩位朋友她們都對奸邪有著極深的恨意,而且性子十分倔強,如果我執意退出,她們不僅不會跟從,而且還會痛斥我一番,很久以前我曾表露過自己的想法,但是被‘訓誡’一通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了。”


    玄悔大師稍作停頓後又道:“其實施主也大可以選擇獨善其身,但是如果真的那樣做,你就不再是你了,因為你斷不願看到自己的朋友缺少助力,不然你努力修習也就缺少了最重要的意義。”


    “既如此,又何須過多糾結呢?”


    淩驍聞言陷於沉默,而後玄悔大師的語氣突然變得凝重:


    “這世間一切的因緣和紛爭皆有因果,不知施主可否認真想過,你所經曆的一切喜憂福禍為何會發生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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