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柳天驕走出軍營,孤陽王神情變得惱怒,這些堯國人真是冥頑不靈,明明已經斷糧,明明已經毫無生機,怎麽就不願意投降呢?


    他看著柳天驕走到自己麵前,長槍指著自己:“孤陽王,請賜教。”


    “你既一心尋死,我成全你又如何。”孤陽王笑了笑,扔了裘衣,拿了一把槍,毫不猶豫出手。


    槍尖迎麵刺來,柳天驕輕鬆閃身躲開,與孤陽王打得有來有迴。


    柳天驕戰意凜然,長槍仿佛活了過來,化作蛟龍,化作猛虎,咆哮著衝向敵人。


    或許是強烈的意誌支撐著,她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竟打得孤陽王節節敗退。最後她氣勢高漲,發現孤陽王的破綻,長槍刺向他的心髒。


    隻要再過一下,她就能戰勝孤陽王,再一次活下來。


    可惜的是,她最終還是失望了,她的攻擊被擋開了,她的長槍落地,她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吐出口鮮血。


    她恨恨握緊長槍,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她就能殺了他的!


    她踉蹌著要站起來繼續戰鬥,恍惚間卻聽到孤陽王的聲音。


    “你不妨迴頭看看。”


    迴頭?迴頭看什麽呢?柳天驕想著,還是順從地迴頭望去。


    卻隻見許多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他們流了很多血,可他們還沒有死去,他們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繼續戰鬥。


    “你們已經敗了,還要繼續掙紮嗎?”孤陽王溫和的聲音傳來。


    柳天驕站了起來,昂著頭,長槍指著孤陽王,“我們沒有敗,隻要還有人活著,隻要還有一滴血是熱的,我們就沒有敗。來啊!殺了我!”


    柳天驕再一次衝了上去,長槍揮舞之間,她忍不住迴頭望去,卻隻見能夠站起來的士兵越來越少了。


    眼角的淚無聲滑落,手裏的槍毫不留情揮舞著。


    再然後他們倒下的越來越多,站起來的越來越少……


    不知過了多久,當柳天驕再一次拄著槍站著的時候,她再也看不到一個站起來的困龍軍,那些曾經與她並肩作戰的戰友,如今都靜靜躺在這片土地上。


    她的心已經痛得麻木了,她也想倒下,不願意再站起來,可惜身體卻仿佛有自己的意誌,再一次湧出力量,再一次迎戰敵人。


    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才終於放下長槍,靠著死去的士兵坐下。


    孤陽王以為她終於認輸,下令讓人繼續前進,柳天驕卻又支撐著站了起來。


    孤陽王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柳天驕平靜地看著孤陽王,堅定的眼神述說了一切。


    “你的意誌令人動容。”孤陽王第一次收斂了臉上的笑,他看柳天驕的眼神帶著不可思議。


    他讓士兵停止進攻,在原地等著,等柳天驕咽氣的那一刻。


    雪又開始下了,飄飄揚揚落下,落在地上將鮮血與狼藉掩蓋,落在柳天驕的身上,慢慢將她的頭發染白,將她的衣裳染白。


    雪越下越大,雪花不斷地覆蓋在柳天驕的身上,她的肩頭、手臂、鎧甲,讓她漸漸地變成了一個雪人。她就那樣安靜地坐著,與這漫天飛雪融為一體,與所有的困龍軍將士融為一體。


    “她死了吧?王爺怎麽還不下令進攻?”


    “可能是還沒死吧,這女人真是可怕。”


    狼國士兵竊竊私語著。


    孤陽王看著風雪中的柳天驕,她明明沒有任何力量阻擋他前進,可卻又仿佛豎了一麵無形的牆,將他遠遠阻攔在外。


    他的心微微顫抖著,如果說在之前,他的確對柳天驕有幾分賞識,如今他卻是真正地喜歡上了她。他希望她能夠守住這片疆域,希望她能夠活下去。


    “迴去吧。”他低聲下令。


    狼國將士們錯愕,但誰也沒有反駁他。


    “嘚嘚嘚”遠方傳來了馬奔跑的聲音,孤陽王迴頭望去,卻見有堯國人騎著馬從遠方跑來。


    “駕!駕!駕!”陶濟民使勁揮舞著手中的鞭子,希望馬能夠跑得快一點,更快一點。


    他看到了狼國軍隊,卻沒有看到困龍軍,沒有看到柳天驕,不祥在他的心裏滋生。


    “她在那裏。”孤陽王指著柳天驕形成的雪堆說道。


    陶濟民完全顧不上是否有陷阱,他立刻滾下馬,跑到那雪堆麵前,拂開厚厚的積雪,用手不斷揉著她的臉,揉著她的身軀。


    “柳天驕!”


    “柳天驕,你醒醒!”


    然而,無論他怎麽唿喊,柳天驕都毫無反應。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冰冷僵硬。陶濟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絕望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他顫抖著伸出手指,放在柳天驕的脖頸,卻感受不到一點脈搏的跳動。


    他苦澀地笑了笑,就差那麽一點,他怎麽就不能更快一點呢,快一點她就不會死。


    “不,不會的,你不會就這麽死的對不對?我們還沒有成親,你怎麽可以死呢!”陶濟民眼淚鼻涕流下,卻又凍僵在了臉上。


    他緊緊抱著她,恍惚間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他立刻欣喜若狂,狂奔著將她抱迴營帳裏,給她蓋上一層又一層的被子,在她床邊祈求上蒼,讓她一定要醒過來。


    而一切都如他所願,柳天驕漸漸有了生機,身體開始迴溫。


    等到第三天下午,柳天驕才終於醒來,可醒來後的她卻聽到了一個噩耗。


    陶濟民他居然和孤陽王和談了。


    她無法理解,她死守困龍城換來的卻是和談的結局。


    為什麽不是堯國的鐵蹄踏進堯國的疆土呢。


    為什麽要和談。


    那死去的無數人又算什麽……


    \"孤陽王不僅同意不再進犯我們大堯,還同意了兩國互市。\"


    “兩國互市,互通有無,可以使困龍城繁華起來,百姓也能安居樂業……”


    陶濟民說了和談的無數好處,可柳天驕就是聽不進去。


    她也知道讓戰爭止於此時,百姓就不用再受戰亂之苦,至少在短暫三五年裏,百姓會安居樂業。


    甚至如果有條件,可以將狼國人教化,讓堯國文化一點點滲透進狼國,讓狼國人變為堯國。


    她隻是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這道坎。


    然而她也沒做什麽過激的事,她隻是望著茫茫雪原發著呆。


    “我這次帶了五萬人來,讓他們駐守這裏。你和我迴京吧,帶著最後的困龍軍一起迴去,戰爭已經結束,一起享受和平,好不好?”


    柳天驕點了點頭,困龍軍最後還是有三千多人活下來的,他們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她怎麽忍心讓他們繼續埋葬在這裏。


    一個月後柳天驕迴到了京城,也見到了陶濟民娶的妻子,果然是張遲夏。


    她看到他們兩人心情沒有一點起伏。


    陶濟民在一旁拚命解釋,她卻什麽也不想聽。


    直到陶濟民殺了兄長,搶了皇位,封她為皇後,她也依舊心如止水,甚至自困冷宮,一輩子都不想出來。


    她還是無法放過自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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