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幗一路和那些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打招唿,正看著遠處的風景往前走的時候,卻見到一直很是開心的金明茵忽地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某處不動,不由得愣了一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下意識地停在了原地。


    “她怎麽也在這啊?”金明茵頗有些不滿地道。


    兩人身前不遠處的走廊口,被幾個小姐圍住的青裙銀簪的女子,赫然是許久沒有見的燕然。


    蕭安幗甚至是思索了一下他們到底有多久沒見過了。


    大概,已經小半年了吧?


    她稍稍有些失神,如果不是今日遇到,她都要覺得,他們永遠都不會再有什麽瓜葛了。


    燕太傅雖然已經失了寵,但是太傅的名聲還是在的,隻不過現在可是連能夠輔佐的太子都已經沒了,燕然卻還能夠在這冷酷的官家女子中占一個中心,這倒讓蕭安幗有些驚訝了。


    雖然並不想有什麽照麵的,但是無奈走廊口就那一個,想進入凰月灣東邊的裏麵,非這個走廊口不可。


    金明茵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時間卻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剛剛扭著頭卻見到蕭安幗已經往前走過去了。


    她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去。


    燕然自然早早地就注意到了走過來的蕭安幗了,往日並不出風頭的小郡主,此時站在陽光下,自信瀟灑的樣子,分明好像是凰月灣的中心,讓最近才被允許出門的她嫉妒到咬牙切齒。


    她旁邊的女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轉頭看著闊步走來的蕭安幗,在心裏暗道句:不愧是軍營裏出來的,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但是名分終究還是在那裏的,幾人還是彎了彎身子算是行禮了。


    蕭安幗像是路過一樣,歪著頭衝著那幾個人點了點頭。


    燕然抿了抿唇,終究是將手放在腰間福身道:“郡主。”


    蕭安幗衝她微微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身側的人卻突然再次開口道:“許久不見了,郡主這是剛迴京城嗎?”


    “剛迴?”蕭安幗停住腳步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差不多吧,燕小姐很關心我啊。”


    燕然怔了一下,莫名覺得自己剛剛是被擠兌了,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是啊,郡主每次一迴來,都能鬧出來不小的動靜,我想不關心也不行啊。”


    “每次?”蕭安幗再次帶著疑問重複了一下,但是這次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歪了歪頭道:“我有每次都鬧出來什麽動靜嗎?”


    燕然怎麽可能記得住,她也就隨口說一說罷了,誰知道到底有沒有啊,但是此時思緒飛轉,瞬間平穩了下來,笑著道:“是啊,上次的時候,郡主一迴來不是就讓人送了隻碧珠簪給我嗎?對我來說,不久夠讓我知道郡主迴來了嗎?”


    聽到碧珠簪三個字,旁邊的金明茵臉上終究是露出來一些不自然,而這細小的神情變化,也很巧地被燕然看到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笑著道:“哦,我差點忘了,那簪子,還是金妹妹,送給郡主,不是嗎?”


    金明茵抿緊了唇看著燕然,後者顯然很是享受她這種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臉上帶著嘲諷繼續說道:“我記得,這簪子還是一對呢,一隻送了郡主,另一個是給了誰來著?”


    金明茵的眸子閃了閃,扭頭看向蕭安幗,卻見那個曾被她用這樣拙劣計謀算計的女子此時一臉淡然地看著燕然,那模樣,好似在看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人一樣。


    莫名其妙的,她也覺得心中多了些勇氣,直起來身子看著燕然,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話來堵住燕然的嘴,隻能尷尬地看向蕭安幗。


    蕭安幗看著燕然,聽她沒再繼續說下去,挑了挑眉道:“我還真是好奇,燕太傅是怎麽放心把你放出來的?”


    放出來這種說法,好像說的不是人一樣。


    燕然皺了皺眉道:“郡主說什麽?”


    “我說,你毀了你父親的仕途,毀了你表麵上的姐妹李小姐的人生,是怎麽有臉麵出門的?燕太傅是已經放棄了,所以根本不在乎你會再做出來什麽蠢事了嗎?”


    蕭安幗盯著燕然的眼睛,但是在那裏麵,她看不到一分後悔,看不到一分羞惱,唯有滿滿的不服氣和怒火。


    哪怕她覺得這個人根本沒有發火的資本。


    燕然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猛地上前了一步道:“我憑什麽不能出門,毀掉他們的是你,是你!你少在這裏,給我扣這樣的罪名!”


    蕭安幗暗暗歎了口氣,眼眸帶著幾分可憐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像什麽?”


    “像什麽?”燕然重複了一遍,卻說不出是諷刺還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但是蕭安幗權當是後者了,搖了搖頭憐憫道:“像是判了死刑的人,在吃最後一頓飯。”


    “什麽……”燕然的眸子睜大,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迴過神來。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在她心中從來都是一團揉不爛的破棉花的人,竟然會說出來這樣直接,這樣深刻,這樣一針見血的話。


    她往後退了退,搖著頭道:“你,你不要仗著你是郡主,就可以信口胡唚!你……你會遭到報應的!”


    蕭安幗頗為認可地點了點頭,甚至帶著笑意道:“現在的你,的確把報應這兩個詞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燕然全然沒有上一年的時候見到的那樣“能言善辯”,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的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的人,隻能往後退著,害怕著,又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地瞪著自己的敵人。


    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卻見到麵前的蕭安幗忽地往她身前逼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退卻被後者握住了手腕無法再退。


    她說不出來那一瞬間她從蕭安幗的身上感受到了什麽,像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肅殺,又像是麵對人命時候的淡漠,更或者,是對自己的漠不關心,她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一用力就能夠掐死自己。


    這個感覺讓她禁不住顫抖起來,不明白為什麽隻是短短一年的時間,這個人就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京城女子,應該有的。


    她戰栗著,聽到耳邊傳來隻有她們兩個人能夠聽到的冰冷話語,像是從寒冰一般的地獄中傳來的一樣:“如果不想讓你父親橫屍在太傅的位置上,就老老實實的,別再給他添亂。”


    身前的人又離遠了,鬆開了她的手。


    但是那句冰冷的話卻一直在她的腦海中盤旋,怎麽都散不去,她看向麵前的人,後者卻忽地笑得和煦,宛若春風,衝著她道:“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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