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暗暗驚奇,循著聲音慢慢走了過去,就見到一塊空曠的地上坐著一群人,領頭坐的正是薑小白,口中仍在喃喃念道:


    “若未來世眾生等,或夢或寐,見諸鬼神乃及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歎,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過去父母,男女姊妹,夫妻眷屬,在於惡趣,未得出離,無處希望福力救拔,當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願離惡道。汝以神力,遣是眷屬,令對諸佛菩薩像前,專心自讀此經,或請人讀,其數三遍或七遍,如是惡道眷屬,經聲畢是遍數,當得解脫。乃至夢寐之中,永不複見……”


    薑小白整個人都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法相莊嚴,如同是上天派下的使者,令人不敢褻瀆,甚至有頂禮膜拜的衝動。


    天刹原本想譏諷他幾句,但話到嘴邊也沒敢說出來,仿佛稍有不敬,便會受到天遣一般。


    眾人不敢打擾,就站立一旁靜靜聽著,轉眼兩個時辰過去了,但他們一點都不覺得漫長,雖然不知道清涼侯念的是什麽玩意,卻也聽得如癡如醉,神怡心靜,估計就是讓他們聽上三天三夜,也是不會厭煩的。


    忽然,念經聲戛然而止,薑小白睜開眼睛,道:“仙子,你又來了?”


    花紫紫這才迴過神來,有些尷尬,道:“我來看看。”


    薑小白道:“來看我的嗎?”


    花紫紫竟然有些局促,急道:“誰來看你的?我隻是聽到這邊有慘叫聲,以為發生了什麽變故,所以才會趕過來看一看。早知道是這裏,我就不來了。”


    眾人都感到奇怪,我們來之前就知道是這裏發生了事情啊,仙子為什麽要撒謊呢?


    薑小白道:“在這無生島上,天天都是血流成河,沒有慘叫聲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花紫紫道:“也許是我多慮了!對了,你在幹什麽呢?”


    薑小白道:“超度亡魂!”


    花紫紫驚道:“你能溝通陰陽?”


    薑小白道:“我不能,但佛法能。”


    花紫紫道:“什麽是佛法?”


    薑小白道:“你聽到的就是佛法。”


    花紫紫“哦”了一聲,見他說話冷冷淡淡,不似上次那般熱情,就覺得無趣,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薑小白又道:“既然仙子不是來看我的,那就請下山吧,這裏陰氣太重,活人不宜久留。”


    眾人心裏一驚,這清涼侯是對仙子下逐客令了嗎?


    花紫紫忽然竟有些委屈,自己好心好意來看看他,沒想到竟這般不受待見,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要趕她下山,還是當著眾人的麵。好吧,看著風語的麵子,我不跟你計較。話都沒有說,轉身就走了。


    眾人看她步履匆匆的樣子,像是生氣了,也不敢逗留,除了金地地和他帶來的幾個修士,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薑小白卻叫了一聲:“天刹公主!”


    天刹頗感意外,轉身沒好氣道:“什麽事?”


    薑小白道:“晚上睡覺注意點,這一萬多亡靈說不定要去找你。”


    天刹望著一地的屍首,隻覺毛骨悚然,道:“我告訴你,你嚇不著我,我跟他們無怨無仇,他們找我幹嘛?這些人都是你殺死的,找你還差不多。”


    薑小白道:“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但願如此吧!”


    天刹冷哼一聲,道:“等你變成鬼的時候再說吧!”轉身就追了上去。


    金地地這時跳到薑小白身邊,小聲道:“兄弟,你雖然牛,但你不能對仙子不敬啊,幸虧這個花仙子性格好,若換成別的仙子,真會跟你翻臉的,取你性命跟殺雞一樣。你對仙子不敬,我心裏很難受,因為是我慫恿她來的,我就想看看你有沒有活著,親眼看到你活著我就放心了,我們並不是誠心來打擾你的。”


    薑小白道:“多謝兄弟一片心意。”


    金地地笑道:“你能叫我一聲兄弟,我做什麽都值了。在島上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什麽事情盡管飛鴿傳書於我,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盡量給你辦到。”


    薑小白沒想到撿來的兄弟會對自己這麽好,動容道:“兄弟這份心意,小白一定銘記在心。”


    金地地道:“咱們既然是兄弟,你就別跟我客氣,隻要你活著出去,記得請我喝碗酒就可以了。”


    薑小白點頭道:“一定!”


    金地地道:“那我走了,仙子現在說不定在氣頭上,離開他的視線太久,說不定會拿我撒氣,那死得就冤了。”不等薑小白迴話,起身就追著花紫紫的方向跑了,邊跑邊喊:“仙子,等等我,我害怕。”


    薑小白之所以不待見這群人,並不是因為心裏悲痛,而是他們的再次到來,讓他想到了地球上的羅馬角鬥場,奴隸像畜生一般在台下互相殺戮,拚得你死我活,卻僅僅隻是台上貴族眼中的玩物,死活也隻是一場輸贏而已。花紫紫第一次來屬於無意撞見,也就罷了,但沒隔兩天又帶著一群人過來,真如同看戲一般,讓他心裏很不舒服。


    其實他們騎著龍麟馬來到山下他就知道了,但他假裝沒聽見,自顧念經,畢竟在他的印象裏,念經是枯燥的,想著他們聽得厭煩了,自己就會覺得無趣,主動下山了。哪懂這些人滅絕人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竟活生生地聽了兩個時辰,還死活不走,大有跟他耗到天荒地老的姿態,念得他嗓子都快冒煙了,心中愈發生氣,終於才忍受不住,出言把他們趕下了山。


    見他們下山後,薑小白就收工迴去了,足足喝了半桶水,嗓子還有些幹澀難忍。


    第二天,薑小白就組織人打掃戰場,挖了好幾個大坑,將屍體掩埋了。由於屍體實在太多了,足足忙了三天。與其同時,為了防止再受攻擊,又分出一部分人布防,又在山林裏掛滿了盛有無生海水的石盆。


    不過,這場戰役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無生島,各種慘烈越傳越是離奇,本來就已經夠慘烈了,再添油加醋,聞者無不頭皮發麻,看見這座小山都躲得遠遠的,更別說去招惹他們了,畢竟山上沒有一把熒磁劍,招惹他們幹嘛?


    小山又恢複了往昔的平靜,金地地隔三差五就給他們放點鴿子過來,腿上還拴著糧食,讓他們不但有肉吃,還能用石鍋熬點粥喝喝,日子過得倒也滋潤。


    夏去秋來,在不愁吃穿的境況下,日子過得倒也很快。但花紫紫卻再也沒有上過島,薑小白後來迴想起金地地的話,當晚人家不是來看熱鬧的,還是好心好意來看望他的,卻被他冷言冷語地趕走了,心裏對花紫紫竟生了一絲愧疚。


    越到最後,島上的殺戮就越厲害了,修士們不但想著要得到熒磁劍,還要想方設法地活著,活著就得吃人。可島上的修士畢竟是有限的,剛開始還可以抓些落單的修士,待落單的修士吃光了,又開始圍獵那些不成規模的團隊,再後來連上千人的團隊都不放過,到最後,島上隻剩下十幾支上萬人的團隊了。


    都是上萬人的團隊,實力相當,誰也沒有把握滅了誰,況且就算就把握,一次滅了上萬人,幾天又吃不完,最後還是爛了臭了,實在浪費。後來幾個首領私下接觸,達成共識,餓了就找個地方廝殺一次,每次死個上百人,你吃我的人,我吃你的人,活著的人就讓他慢慢保鮮吧。


    眼看一年之期越來越近,可七國總盟卻連一把熒磁劍都沒有奪到。盟主曾經答應過他們,會帶著他們活著離島,原以為盟主肯定有殺手鐧,現在看來,盟主的殺手鐧很簡單,每天不是修煉就是曬太陽賞月亮,仿佛命是借來的一般,生死無關緊要。


    其他人當然做不到他這般灑脫,日期越近,心揪得越緊,整日忐忑不安,人心惶惶,心情如同將奔赴刑場,鴿子湯喝著都沒有味道,難以下咽,夜不能寐,最後連操練陣法的心思都沒有了。


    眼看隻剩下十天時間了,眾人終於坐不住了,又推舉布休去找盟主,與其在這裏白白等死,還不如下山殺個痛快,運氣好還能活著走出去一兩個,也總比留在這裏全軍覆沒強。


    布休找到薑小白的時候,他正跟風言躺在一塊石頭旁曬太陽。


    布休便在薑小白的身邊蹲了下來,把大家的意思跟他說了。


    薑小白眼皮都沒抬,道:“所有人都是這個意思嗎?”


    布休點頭道:“差不多吧,反正我也是這個意思,現在隻剩下十天時間了,我們還一把劍都沒有奪到,這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到時不要說奪劍了,跑一遍都要幾天時間,來不及啦!”


    薑小白仍是麵無表情,道:“我已經跟他們解釋過一遍了,不想再解釋第二遍。你迴去告訴他們,如果相信我薑小白,就留下來,如果不相信,就讓他們自行下山去吧,我絕不阻攔。”


    布休麵露難色,道:“盟主,沒有人不相信你,對你佩服得都是五體投地,隻是兄弟們心裏都比較著急嘛!”


    薑小白道:“著急就下山啊,有問題嗎?”


    布休嘿嘿一笑,道:“沒有盟主領著他們,不是我小瞧他們,就是把他們嚇得尿褲子也絕對不敢下山的。”


    風言插嘴道:“你是不是也這樣?”


    布休道:“對啊!我也是這樣,盟主不下山,我也絕對不敢下山的,盟主就是我們的精神支柱,沒有盟主,我們就是行屍走肉,下山就被人家吃了。”


    薑小白道:“談條件是需要本錢的,你們連下山的勇氣都沒有,也好意思過來跟我談條件?誰要再來煩我,他不走我也要轟他走,也包括你。”


    布休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個跑腿的,跟我沒有一點關係,反正我是鐵了心的跟著盟主,他們愛走不走。”


    風言道:“我看你就是見風使舵的。”


    布休哼了一聲,道:“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我已經跟你絕交了。”


    風言笑道:“嚇死我了。”


    布休迴去以後,便把眾人都召集起來,把盟主的意思跟他們說了。眾人聽後均沉默不語,沒有盟主領著,他們還真沒人敢下山,死了也就罷了,還要被人家吃掉,連人渣都不剩,想想就瘮 得慌。


    布休道:“其實我現在也想通了,盟主的命也是命,他都不著急,我們急什麽啊?你們現在下山,明天肯定就變成屎了,待在這山上起碼還能多活十天。就算十天以後出不了島,盟主又有鴿子吃,還有米粥喝,什麽時候他吃香的不給你們喝辣的?說不定我們就算在島上留下來,也能撐個二十年,二十年後我們都突破金鬥了,還有機會奪劍離島,總比現在就下山送死強吧?”


    眾人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雖然心裏仍然緊張不安,但終究是平和了許多,想著既然左右是個死,不如死心踏地地跟著盟主,起碼還能有一絲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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