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帶著沈瑤出門時,楚望帆的車已經準時等在小區門口了。


    “挺準時啊。”葉瀾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誇獎楚望帆。


    “楚總早!”沈瑤也在隔著車窗朝楚望帆招招手。


    “我怎麽覺得現在瑤瑤都要變成你們人事部的人了?”楚望帆笑著說。


    “怎麽?看你手下的人業餘時間跟我走得近,吃醋了?”葉瀾一邊係上安全帶,一邊調侃。但一伸腿,突然覺得座位的位置不太一樣了,有點更靠前了,於是不由自主地又自己調了一下。


    “你下班後還要租用我們業務部門的人,是不是得付我們點兒租金啊?”楚望帆確認兩人坐好後,啟動車子,緩緩匯入主幹道。


    “哎?瑤瑤什麽時候成你們部門私產了,她屬於華域全公司的好不好?”葉瀾反駁到。


    “那你這算不算假公濟私?”論鬥嘴,楚望帆就沒怕過。


    “我用的是業餘時間!而且也是瑤瑤自願的,對吧?”葉瀾扭頭示意沈瑤。


    “對的,楚總。而且瀾姐可真沒白征用我,她昨天一整天跟我學做蟹黃包,還特意給你留了幾個呢!你中午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當午飯啦?!”沈瑤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保鮮盒給楚望帆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想看呀,沒想到葉總不但上得廳堂,現在廚房也能下了…我以為你就會煮個方便麵呢。”楚望帆一臉意外地說。


    “這就是天賦,以前隻是懶得開發而已。現在你不覺得虧了吧?這可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做麵點,你有幸品嚐!”葉瀾驕傲地說到。


    “嗯嗯,放心,我一定做一隻合格的小白鼠,保證給你最真實的反饋!”楚望帆笑著迴答。


    “從你嘴裏聽一句好話真難!…”葉瀾已經習慣了。


    “哎,對了,我昨晚說的事你們倆要當迴事啊,真的不開玩笑。”楚望帆再次交待到。


    “什麽事?”葉瀾已經忘了。


    楚望帆仰頭長歎:“就知道你沒放心上,我昨晚說最近晚上不要出門打車。”


    “哦…對對對,你說有色狼出租車司機是吧。”葉瀾這才想起。


    “我再說一遍,不開玩笑,這個案子是我公安局的老同學親自負責的,已經有兩條人命了。”楚望帆再次神情嚴肅地告誡他們。


    “放心吧,我的車後天就能拿了,這兩天又是你接我,沒什麽機會打車。”葉瀾看楚望帆一臉嚴肅,才認真迴答這個問題。


    “瑤瑤也是,要是加班錯過地鐵不得不晚上打車,盡量讓阿正跟你一起。”楚望帆囑咐到。


    “好的,楚總!”沈瑤聽話地點點頭。


    幾個人說著話,很快到了公司。


    下車的時候,葉瀾側頭去解安全帶,眼角的餘光卻被一根細細的絲狀物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根細長的頭發。葉瀾很確定那不是自己的頭發,因為自己的頭發發梢是染成栗色的,而這根頭發,則是天然的純黑。


    聯想到剛剛座位的距離,明顯是身材更嬌小的女人更舒服的位置,葉瀾全身的毛孔仿佛一瞬間警覺起來。


    昨天楚望帆的車上坐過另一個女人!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讓葉瀾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這個結論。


    雖然對於商務交際廣泛的楚望帆來說,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是楚望帆私人的交際圈葉瀾還是有所了解的。所以這個女人,應該是他新認識的。


    “怎麽了,葉瀾?不舒服?”已經打開車門準備下去的楚望帆看到葉瀾在哪裏發愣,問到。


    “哦…沒有,以為自己忘東西了,是我多心了!”葉瀾趕緊搪塞過去。


    於是三人一起下車,往公司走去。


    明川大學今天的操場上很是熱鬧,因為每年學生們的體能測試正在進行。傳媒學院的剛好安排在今天。


    女子800米自然是必測項目,也是最讓女生談之色變的項目。


    隻見跑道上的女生用著各式各樣的自創跑步姿勢,表情或痛苦或猙獰地拖著兩條很快酸痛不堪的雙腿,艱難地往前跑,體育老師則站在場邊看的搖頭歎氣。


    已經跑完1000米的男生們則七零八落地坐在跑道中間的草皮上休息,一邊嬉笑點評著女生們的奇葩跑姿。


    萱萱剛跑完200米就已經有點喘不上氣了,臉漲得通紅,滿頭大汗,一邊跑一邊大口唿吸。


    而陸皓明則在跑道內側一邊陪跑一邊鼓勵她:“萱萱,再堅持一會兒啊,很快就到了!注意唿吸節奏,舌頭頂住上顎,別讓喉嚨衝風。”


    萱萱感覺自己已經大腦缺氧了,根本無法思考陸皓明說的,又累又氣:“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有本事你來跑啊…”


    “我…我不是在跑嗎…”陸皓明被罵的一頭霧水。


    “你…你煩死啦!不要跟我說話…我…我本來就喘不過氣…”萱萱越想越氣。


    陸皓明隻好閉嘴。


    而馬上跑完第一圈的夏瑾則依然步伐輕盈,唿吸均勻。緊身的跑步服,勾勒出漂亮的小腿線條,棒球帽後麵的馬尾,隨著步伐有節奏地擺動,如同一隻在草原上奔跑的小鹿。


    體育老師的一直皺著的眉頭直到看到夏瑾才舒展了一些,低頭看了看表,眼含熱淚---今年終於能有一個滿分的了…


    很快,夏瑾在圍在終點的幾個男生的歡唿聲中衝過了終點線。


    她擦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平複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唿吸,跑到體育老師那裏看成績。


    “3分27秒,滿分!”體育老師激動地報成績,今年院裏女生的第一個滿分!


    “啊…今年鍛煉少,果然慢了很多,差點都沒進3分半…”夏瑾倒是有些失望地說到,迴想大一測試的時候她還能跑到3分20秒。


    轉過頭,卻見一瓶水遞到她麵前。


    她抬起頭,天南帶著有點尷尬地笑看著她。


    夏瑾一下子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從那晚表白之後,夏瑾和天南有快一個月沒說話了,兩人都在刻意迴避彼此,但此時天南突然主動示好,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上次…上次是我不好,太心急,惹你不高興了…我道歉,我們重新做朋友好嗎?我保證,絕對不再做你不喜歡的事…”天南異常真誠地說到。


    “天南…”這個轉折來的有點快,讓夏瑾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我想通了,這種事本來就沒辦法勉強,不怪你。你…你說的對,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失去一個朋友,所以…”天南帶著點祈求的目光看著夏瑾。


    “你…你能這麽想就好了…”夏瑾點點頭,覺得天南已經主動和解了,自己如果再拒絕,反倒顯得自己很介意,放不下一樣。


    “那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吧?”天南急切地問。


    “嗯…做正常的朋友。”夏瑾強調到。


    “好!”天南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把水再次往夏瑾麵前一遞,仿佛這象征著夏瑾重新接受他的友誼。


    夏瑾也大方的接過水,天南能想開,也算了了她的一塊心病,讓她如釋重負。


    “沒想到,你體育這麽好…”天南讚歎到,大一時他們兩個班不在一起測,所以沒能目睹夏瑾去年的風采。


    “爸媽給的基因好…”夏瑾訕笑到,每當別人誇讚她,她都這樣迴答。


    “聽說你爸爸是籃球教練?”天南想起陸皓明之前給他的情報。


    “嗯,而且我媽是營養師…所以他倆就把我培養成這樣了…”夏瑾一邊擰開瓶蓋喝水,一邊迴答。


    “不愧是體育世家…”天南這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球場上的表現無法引起她注意了。


    這時,終於抵達終點的萱萱一下子癱倒在陸皓明懷裏,也顧不上形象,眼角掛著淚,她幾乎是哭著跑完最後半圈的。


    夏瑾急忙湊上去看她。


    “喂,萱萱,你還好吧?”要不是她還睜著眼,大口喘氣,夏瑾都有點想幫她掐人中了。


    “小瑾,你明年能不能不要跑這麽快,顯得我很笨的樣子…”萱萱一邊擦眼角的淚一邊說。


    “好好好…你先喝口水,別說話哈,調整一下唿吸。”夏瑾哭笑不得地勸她。


    陸皓明一抬頭,看到天南也在,想起剛剛好像看到他們倆還在說話。頓時明白這兩個人算是和解了,也是如釋重負,心想自己這段時間的心理輔導工作總算沒白費。而累的有氣無力的萱萱,也才剛剛注意到天南,心中也不由大喜,但此時已經沒有力氣繼續追問了…


    沒一會兒,體育老師吹哨示意大家集合,眾人才三三兩兩前去站隊。


    天南並沒有像之前一樣趁機約大家一起去哪兒,真的隻是像普通朋友一樣,在體能測試結束後就和他們都別了。


    這讓夏瑾相信,天南真的是解開了心結。


    “太好了,以後再有什麽私人小團體活動,再也不用刻意把你們倆錯開了。”萱萱看著天南遠去的背影感慨到。


    “對啊,最愁的是我,你說一個是我兄弟,一個是我女朋友閨蜜,叫誰不叫誰都不好!”陸皓明是最開心的人。


    “之前難為你們了!”夏瑾開心地摟著萱萱說。


    天南離開操場後,徑直去了第二學生餐廳。真正開導他的人早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怎麽樣,效果如何?”韓羽彤坐在餐桌前,一邊撥弄碗中的菜,一邊問。


    “學姐猜得果然沒錯,小瑾跟我和解啦!”天南開心地說。


    “所以說嘛,追女孩子這種事不能心急的,要有技巧,有時候要懂得以退為進…尤其是你現在,出師不利的情況下,要先守住基本盤,再徐徐圖之。”韓羽彤像軍師一樣指導天南。


    “主要是我之前…沒有遇到過像小瑾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嘛…”天南撓撓頭。


    “好了,先吃飯吧,我慢慢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麽做。”韓羽彤示意天南去拿飯。


    “嗯…”天南確實也餓了,於是轉身走向取餐口。


    周一往往是最忙的一天,對楚望帆和葉瀾來說都是,連個人在公司居然一直沒打照麵。直到下班後一起迴家。


    忙工作的時候,葉瀾還能專心致誌。但是一旦閑下來,早上在楚望帆副駕駛上看到的那根頭發,便像長在她胸腔裏一樣,說痛不痛,說癢不癢地撩撥著她的情緒。


    楚望帆則像個沒事人一樣,依然跟她閑聊貧嘴,一路到停車場。


    再次坐上楚望帆的副駕駛,葉瀾變得更加敏感,她不自覺地搜索觀察副駕駛周邊的區域,希望能看到更多的蛛絲馬跡。


    葉瀾此時的內心很矛盾,她既想找到線索,印證自己的猜測。又怕真的找到了線索…


    “你…昨天去完學校,還去哪兒了嗎?”葉瀾小心翼翼地問到,試圖從楚望帆的言語間找出些什麽。


    “嗯…和我那個公安局的老同學吃飯啊,怎麽了?”楚望帆問。


    “就你們兩個?”葉瀾問。


    “對啊!”楚望帆有些奇怪地扭頭看看葉瀾,納悶她怎麽突然對昨天的事感興趣。


    “女的?”


    “男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黃sir!”楚望帆笑道:“不過你別惦記了啊,人家已經結婚了。”


    “呸!誰問你這個!”葉瀾罵道。


    “那你這麽關心我昨天見誰了幹嘛,哎,對了,你不是說我辦完學校的事要請我吃飯嘛?”楚望帆突然想起這茬。


    “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反正我也不知道晚上吃什麽,就今天吧…你前麵右轉,我告訴你怎麽走。”葉瀾笑了笑,看到楚望帆微笑的側顏,心裏也勸自己,可能真的是自己敏感了。


    “遵命!”楚望帆迴答著,便把車朝右轉車道並了過去。


    有楚望帆在的晚餐,總能吃的非常開心。葉瀾在這種開心的氛圍下,也逐漸忘掉了那根頭發。


    葉瀾照例小酌了一杯,她喜歡看楚望帆談笑自若的樣子,不同於商務場合那種滴水不漏,而是徹底放鬆後的侃侃而談。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當飯後迴到車上,再次坐上那個位置時,葉瀾感覺那根頭發卻又悄無聲息地在她心中長了出來,隨著自己的唿吸慢慢擺動,輕輕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讓她不由自主地調動自己的所有感官,去追尋真相。


    她想象著那個女人坐在這裏的姿勢,他們聊著什麽,甚至,她能隱隱約約嗅到那個女人在這裏留下的微弱的味道…


    這種狀態讓她幾次沒能聽清楚望帆說什麽。到最後,搞得楚望帆以為自己又喝多了…


    葉瀾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楚望帆工作這麽忙,私下裏交際圈子又小,怎麽可能會突然有個女人出現在他日常生活中?可能是碰巧誰坐了這裏,身上帶的頭發吧…


    “到了,葉大小姐!”楚望帆的話打斷了葉瀾的思緒。


    葉瀾抬頭看看車窗外,確實到了自己小區門口了。


    “謝謝楚總不辭辛苦地送我。”葉瀾恢複笑容,對他說。


    “楚氏專車,竭誠為您服務!”楚望帆眉毛一挑。


    葉瀾解開安全帶,拿起包,發現自己的包帶不小心壓在了座椅墊子下,於是伸手去拽。摸到帶子的同時,手也觸到了一枚小小的針狀物---這個形狀很熟悉,直覺告訴她,這一定是女人用的東西。


    葉瀾一瞬間每個毛孔都警覺起來,如同一個偵探,無意間發現了偵破案件的關鍵線索,她默默地把它捏在手裏,連同包帶一起扯出,轉身下車。


    楚望帆在車廂裏衝她揮揮手,算是道別。


    葉瀾也強顏歡笑,向楚望帆擺手。


    看著楚望帆遠去的車尾燈,葉瀾小心翼翼地把緊握著的手緩緩張開。


    那是一枚女生用來固定碎發的發卡。


    一陣寒流,如小蛇般從自己的手心,順著手臂,快速遊到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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