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用白布蒙住口鼻和頭發,有些甚至連手上也纏著布條,好象木乃伊似的隻露出滴溜溜的眼睛,我隻差沒跪地高唿:“媽媽咪呀!”卻從人群中踱出一位青衫老者來,他胡子花白,麵目慈祥,見到我之後朗聲道:“叨擾姑娘靜養,深感抱歉,在下奉家主之命,將這些物什送到貴府,請查收!”

    沒等我有所反應,老人一揮手,就讓那些蒙白布的大漢流水似的抬著一口口大箱子,直接走進別院的西廂,老人則拉腔拉調地喊道:“綾羅二十匹,禦田胭脂米五十擔……”

    我傻站在老大爺的對麵,好長時間沒緩過神,似乎有人送給李公子一大堆的禮物,從金銀珠寶到吃穿用度全都有,連燒火的柴草也沒有忘記,一擔擔地挑進來,足夠使用一整年的樣子。

    好不容易才等到老人說完,那些大漢也都將東西搬了進去,再一個個地退到大門外,安靜地立在那兒。

    於是我上前一步,向那老人問道:“這——”而這老人瞪著我後退了一大步說道:“在下已將所有物品交至李府別院,姑娘如有疑問可對照清單一一比對。喏,這張就是所有物什的單子,名稱和數量一清二楚。”說完哆嗦著把那張紙遞給我,趕緊提著衣襟的前擺大步走到門外。這時我才想到,隻有老人沒有蒙著白布。

    “莫名其妙地冒出這樣的一批人來,這又是怎麽迴事呢?李家已經敗落至此了,卻還有人惦記著李公子,應該是李家的舊交吧。去問一問李公子不就知道了嘛。”我正要關上大門,卻瞧見那個花白胡子的老人讓幾個丫鬟搬來一張椅子和一把茶壺,悠哉地坐在別院外的草地上喝茶,那些蒙著布的人也除去了臉上的白布,整齊地站在老人身後。

    “東西都拿進來了,他們怎麽還呆在這附近不走呢?這些人的行為方式真難以理解!”我想可能是中國古代的人大多數是學文科,和我這樣理工科的人思維模式不一樣吧!再說了我可是新世紀的英國人啊,能理解他們才怪,“說到底,房間裏麵還有一個更難以理解的人正等著我來對付呢!”

    走到房間裏一看,李公子坐在床沿上正要穿上鞋襪,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我驚道:“你幹嘛?昨天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跑到外麵吹風,還嫌病得不夠重嗎?現在又要下床走動,你不要命啦?”不由分說,一把搶下他的鞋襪,又把他摁迴床上,替他蓋好被子。

    李公子氣憤地說道:“你怎麽這麽蠻橫?”我冷笑道:“你怎麽那麽無知!”他被我駁得啞口無言,隻好又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麵帶微笑,說道:“你不是還自稱‘賤妾’嗎?哪有做奴婢的這樣對待主子?”

    我又駁道:“哼!那要看是什麽樣的主子了,象你這樣不明事理、好心當成驢肝肺的主子,不必尊敬。”

    “世上還有奴婢挑主子毛病的嗎?”他轉過身來,看著我說道。

    “我本來就不是這世上的人!”我把那位老伯交給我的清單放在床邊的茶幾上,隨口說道。

    “你倒是說說,你是從哪裏來的?”他說道,“在下現在洗耳恭聽,請教神醫尊姓大名?師出何方?在下承蒙神醫搭救,實是恩同再造——”說著從被子下麵伸出手來,又對我作了一個揖,語氣中卻是調侃的味道,氣氛也由剛才的劍拔弩張變得輕鬆起來。

    我笑著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姓——”

    “江姑娘——江姑娘——”院子裏傳來那個花白胡子老伯的叫喊聲。我愣住了,剛才想問他句話就把他嚇得半死,這會兒怎麽有膽子跑到院子裏來?

    李公子輕輕地推了我一把,說道:“你去招唿一下,對他要尊敬!”

    我嘟著嘴,心道:“你怎麽知道我會不尊重他?”於是在房裏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出門迎了上去。

    “哎呀我說江姑娘,你怎麽還在房裏躲懶啊?你知道現在都什麽時辰了嗎?你這個樣子要是在我們府上,早就被老夫人家法伺候幾百次啦!”這老伯全身纏滿了白布,絮絮叨叨地說著,都沒有我插嘴的餘地。

    “我說江姑娘,你知不知道再過一個時辰我家主子就要來別院拜會李公子,你怎麽連大門口也不打掃一下,一塊象樣的地方也沒有啊?”隻見這老伯指手畫腳、沒完沒了地說了一大堆。

    我驚道:“我不知道你家什麽主人要來啊!別院不是嚴禁參觀的嗎?”

    他比我還要驚慌,說道:“我家主人與李公子是世交,每年甘冒風險來別院拜訪,李公子沒跟你說過嗎?”

    我心想:“拜訪別人也不事先預約一下,說來就來還有沒有把主人放在眼裏?以公子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會客。”又想到剛收下別人的禮物,看來迴絕是比較麻煩的了,不如先把他們弄到什麽地方喝杯茶,再打發了也就算了。

    主意已定,我笑著說道:“哎呀您瞧我這記性,我家公子老早就讓我把茶室整理出來,迎接貴客到訪。”

    那老伯眼睛一瞪說道:“說什麽呢?我家主人每次來都是在院裏擺茶,茶具什麽的都是自帶。唉跟你說話真是累,快讓你家公子出來侯著。”

    “您老這樣說話可就不對了,”我氣乎乎地說道,“你家什麽主人還有一個時辰才到,說不定還會再遲些,怎麽就讓我家公子出來侯著了?你——”

    然而那老伯目光迷離,神情呆滯地看著我身後,好象被施了攝魂術那樣,完全沒心思聽我說下去。我迴頭一看,竟是李公子穿戴整齊,從房裏走了出來。太陽斜斜地照在他的臉上和白色衣襟上,仿佛是聖經裏描述的美麗天使,將愛與勇氣賜給所有的人;又象是畫家辛德羅森筆下的黑發女妖,用美貌迷惑路過的旅人,讓他們義無反顧走下懸崖。

    我用力敲打自己的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再怎麽美也隻是一個男子,並且病得很重。果然不出我所料,公子麵如白紙,氣喘籲籲,腳下輕飄飄的,隨時都會倒下來。我趕緊走上前去扶著公子的胳膊,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怪他不該掙紮著爬起來。然而他施施然走上前去,對那個老伯微微一笑。

    老伯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我李瑞安出入青樓花堂這麽些年,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竟不知這別院裏,藏著這樣一位天仙般的人物,真是——”說著便扯掉包在身上臉上的白布,露出詭異的笑容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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