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相信,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難道之前對我的容忍和關懷,都是假裝的嗎?都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然後再給我致命的一刀嗎?


    “砰砰!”清脆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將我的思緒拉了迴來。我迴過神來,發現賈思文和秦意暢都在看著我,看我神色慌亂,都對我鄭重地點點頭,給了我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看到他們堅定的眼神,我心裏安定下來,也點點頭。


    我走到堂屋,向幽蘭和香蕙使了個眼色,幽蘭會意開了門,本來已經轉身離開的背影,聽到的開門聲,立刻轉過身來,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稀能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和發間歲月的痕跡。


    我轉過身來不再看他,道:“進來吧!”說完沒有等他進來,一個人先坐下了。


    孟少卿慢慢地走了進來,打量了幽蘭和香蕙一眼,對我道:“我有話和你說,她們……”


    我對幽蘭和香蕙點點頭,“你們兩個出去吧!”心裏冷笑,將她們打發出去,好動手嗎?


    她們兩望了我一眼,又向西麵看了一眼,道了聲“是!”退了出去。


    孟少卿在我的對麵坐下來,靜靜地看了我一會,欲言又止。


    我故意斜坐著,不正臉對他。看似我一副散漫隨性的樣子,心裏卻小心地提防著,眼睛時不時地瞥向他。


    孟少卿看我這個樣子,卻也沒有生氣,道:“剛剛洛王和賈公子離開了。他們說本來想與你告別的,因為有要事,所以來不及和你告別,我特意來告訴你一聲。”


    我“哦!”了一聲。他來就是專門說這事的?


    孟少卿看我不答話,自己笑了笑,“明天……”他似乎有些說不出口,頓了一下,才又道:“明天咱們一起去洛王府將你娘接過來吧?咱們這樣麻煩洛王,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我心裏一愣,他怎麽又提這件事?有什麽目的?


    我冷笑一聲,“不用了。我覺得我娘在洛王府挺好,反正比在這裏要好。最起碼那裏不會有人要害她!”


    “胡說什麽?”孟少卿神色一凝,緊皺雙眉,臉色有些不悅。


    他沉著臉,確實有些威嚴,我心裏有點小小害怕,卻還是拿眼瞄了他一下,嘴角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高傲的揚著頭就是不搭理他。


    孟少卿歎了口氣,“你是害怕公主會對她怎麽樣是不是?”本來沉著的臉,慢慢緩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包容的微笑,“你放心吧,公主她心底善良,大度包容,相信你娘來了,她們一定會相處的親如姐妹的。這兩天公主一直對我說,是我們對不起你娘和你,讓我多包容你,多關心你。還一直勸我,早點去洛王府接迴你娘來。其實我也早就想去了,但覺得還是我們一起去比較好,你就再別扭了,咱們明天一起去好嗎?”


    我冷笑,“不好!說的好聽!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她安得是什麽心?”


    孟少卿聽了臉色驟變,語氣略含責備,“你這孩子,為什麽這樣偏執呢!”


    “……”


    “這兩天你這樣胡鬧,我們對你的容忍,對你的包容,都不能讓你改變自己的看法嗎?都不能讓你放下怨恨嗎?是,我承認,從前是我錯了,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可是我對不起的是你娘,不是你。我也知道你是來替你娘來出氣的,不是為了你自己,若是為了你自己,我斷不會容忍你如此的胡鬧!所以你再怎麽胡鬧,我都包容,都不肯對你假以辭色。你這兩天都做了什麽!你以為你那些小心事我們都看不出來嗎?我們隻是不想和你計較罷了!還有是我對不起你娘,不是公主她對不起你娘,你有氣對我來撒就好,不要牽連無辜,更不能無法無天。今天你差點傷了皇上,若不是……若不是皇上宅心仁厚沒有追究,我們都要倒大黴,知道嗎?到時候,你後悔都晚了!”


    他的語氣不再是之前的小心謹慎,而是十分嚴厲,像是一個嚴苛的父親在教訓一個不聽話的女兒。這是他第一次對我這樣嚴厲,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我不是該氣憤嗎?為什麽反而有些害怕,反而有些許的欣慰呢。


    也許是在一刻,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父親的影子,而不是一個傷害了娘的負心人。


    他像一棵大樹一樣,為你遮風擋雨,保護著你。他像寬闊的大海一樣,包容著你,愛護著你。他疼愛你但不是不分是非,他包容你但不是一味縱容。你做得好他會誇獎你,你犯了錯他一樣會訓斥你。


    也許他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了,輕輕歎了口氣,“對不起!”


    他頓了一下,又道:“公主真的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找公主府的下人打聽打聽,或者出去問一問京城的百姓,就會相信她不是那樣的人了。”


    我心裏小聲嘀咕:我早就知道,你們在百姓心中的名聲那是很好的,我才不出去打聽呢。


    心裏雖然沒有生氣,嘴上卻不甘被這麽訓了一頓,“你對她倒是了解,真是夫妻同心,讓人羨慕啊!”


    他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了我一眼,無奈的搖搖頭長歎一聲,愁悶的目光,好像再說,我剛才那些話都是白說了,這孩子是油鹽不進。


    我慢慢地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對麵的人,“好,她是不是這樣的人,先不說!那你呢?你是不是這樣的人呢?”


    “我?”孟少卿神色一怔,不敢相信地看著我,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陣冷風從門外吹了進來,將桌上的蠟燭吹得晃動起來,搖曳地燭光,映著一張蒼老而又傷感的麵容,“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人?”


    “……”我輕輕冷笑一聲,沒有迴答。這樣就覺得受傷了,真是矯情做作。


    “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於那件事耿耿於懷,不肯原諒我是不是?這件事本來我是不想說的,說了你會說我,在替自己找借口,我知道我那樣做了,不論有什麽原因,都是不可原諒的。我說也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曾經的過錯。這些年因為我讓你娘受苦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想推卸責任。我隻是希望我能彌補她,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她,好嗎?”


    我不說話,可是心裏卻不平靜,終於編好理由了是嗎?


    “我和你娘都是騰城縣,瑞吉鎮人士。那時我隻是一個窮書生,她是鎮上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我們兩個兩情相悅,你外祖父嫌我家窮,要拆散我們。我們沒有辦法,隻好私奔。我們兩個離開鎮上逃到縣城,你娘當了自己的一些首飾,換了些錢,在騰城買了一處院子安了家。”


    “……”


    “為了讓你娘不再跟著我受苦,我發奮讀書,發誓要考取功名,封妻蔭子。於是晝夜苦讀,隻等著到了大試那年,進京應考。她為了讓我安心讀書,就四處找活幹。以前她家境優厚,哪幹過什麽粗活,可是為了我,她什麽苦活累活都做,每天很累不說,還被人家罵幹的不好,她迴來卻一句怨言都沒有,還盡心盡力地照顧我。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到處天寒地凍,她還去幫人家洗衣服,她的手由於長時間的浸在冷水裏,手上都是的凍瘡,慘不忍睹。我心疼她,勸她不要去,她卻不肯……”說著他的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語氣有些哽咽。


    “……”


    “後來她聽說當媒人掙錢,就想試試,可是她一個外地人,人家不相信她,就算她分文不收,還是被人毫不客氣地趕出來。有的人趕出來不算,還罵人,罵的很難聽,她卻還是不放棄,在她的堅持下,終於有人找上門了,卻都是窮人家,也收不了多少謝禮,但總算能填飽肚子。”


    我鼻子裏發酸,眼角濕潤了,視線有些模糊,這樣的一個人,你怎麽狠心負了她。


    她原來一定是很愛這個人的,要不然不會這樣對他。這樣的一心一意,任勞任怨,換來的卻是,飛黃騰達後的一腳踢飛。我不知道這些年娘是怎麽過來的,一定很難很苦吧。我每天看到的是她燦爛的笑容,卻從來不知道她心裏的苦,我這個女兒太不合格了。


    “終於到了大試那一年,我想要進京趕考,卻沒有多少盤纏,那個時候,你娘將僅有的首飾都當了,才湊了二十兩銀子給我做路費。離開的時候,我對你娘發誓一定要考個功名迴來。我舍不得花錢雇車,就一個人上路了。為了早點到京城,我走了一條小路,在路過一片樹林的時候,遇到了一群山匪搶劫。他們搶了我的銀子,還打了我一棍子,我暈死過去。我醒來的時候,自己滿頭是血,頭很痛,腦子裏一片混沌,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是從那裏來的。隻記得自己要去進京趕考的,隻記得自己發過誓一定要考個功名的。於是收拾了散落一地的經書和衣物,迷迷糊糊地上了路。我沒有錢了,沒有吃的,隻能吃了野草樹皮,最後餓暈在道上,被一個好心人救了,那人不但救了我,知道我是要進京趕考的,還給我路費……”


    聽到了這裏,我終於憋不住了,拍手大笑,“故事編的真是精彩啊!不愧是昌平十五年的頭名狀元。你當我傻子嗎?失憶了,什麽都忘了,卻單單記得自己要進京趕考?失憶了,你如何還能進得去考場?如何中的狀元,蒙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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