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沒瞅兩眼,血壓瞬間飆升,當即衝進屋,硬是把正在睡午覺的沈梅英叫起來,氣唿唿地詢問怎麽迴事。沈梅英開門出去,敷衍地看一眼,迴來時又偷偷瞟眼茶幾,確定作案工具都收好了,才打著哈欠說:“不就幾朵花嘛,摘了就摘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夫妻幾十年,俞澤平哪還能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問都不用問,他光是用腳指頭猜也能猜出這事兒誰幹的。著實氣得不行,俞澤平手指哆嗦,指著沈梅英就開始發火:“你就裝吧你就,慈母多敗兒,那混小子都三十好幾了還不幹人事兒,你就看他下次迴來,我打不打斷他的腿!”不幹正事兒的混小子,謔謔完老院長小花園,正帶著一束鮮花,心情愉悅地開車直奔機場。出發前,顧翌安已經把航班號發他手機上。怕遇上堵車,俞銳特意算好時間提前出門,結果今天倒是出奇地順利,停好車,來到接機口,上方藍色大屏顯示,飛機還有半小時才能到。上午出門診,中午又去花園裏折騰一圈,出發前俞銳還特意迴去杏林苑,重新洗了澡,換了身幹淨衣服過來。這會兒,他穿的倒是很休閑,低領襯衣,九分褲露腳踝,灰黑色穿搭,透著一股慵懶隨性的味道。長相氣質紮眼,手裏還捧著一束鮮花,路過的人頻頻迴眸。無視多餘的打量,俞銳偏就挑了一處顯眼的位置站著,視線不停在顯示屏和人潮裏切換。航班信息來迴滾動。降落,滑翔,天南海北的旅人,帶著疲倦,也帶著滿身風塵,平安落地。顧翌安走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他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襯衣,領口的兩顆扣子也解了,喉結和鎖骨隱約可見,西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上。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襯衣早就被折騰得不像樣了,手腕和腰側明顯都是皺痕,眉眼之間也全是倦意。可即使這樣略顯狼狽地立在人堆裏,顧翌安依舊是最引人注目的。“翌哥”俞銳遠遠地看見他,衝他揚起胳膊。看到熟悉的身影,顧翌安頓住腳步,肩背微往下沉,臉上表情放鬆下來,眼尾也漸漸帶上柔軟的弧度。來到跟前,顧翌安看著他手裏的鮮花,神色微怔:“給我的?”“昂”俞銳主動接過行李箱,把花塞到他手上,“給你的。”顧翌安遲滯一瞬,笑了:“還知道買束花?”“不是買的,”俞銳搖頭,“是從老院長小花園裏剪的,還是我親手紮的。”顧翌安愣了,垂眸看眼手裏的花。粉白色洋桔梗,包裝紙是淺藍色,顏色搭配清新雅致,花香淡淡,花瓣和枝葉上還掛著水珠。意外和欣喜都有,但“不喜歡嗎?”俞銳看他表情凝滯。顧翌安搖頭,無奈地笑了聲,道:“我隻是在想,下次見到俞院長要怎麽賠罪。”俞銳眨了下眼睛,跟著也笑起來。接機口不能久呆,周圍人頭躦動,倆人立在那裏,五官出眾,氣質惹眼,手上還捧著一束嬌豔的鮮花,迴頭率百分百。俞銳領著他去停車場。遙遙看一眼,電梯口擠滿了人,那麽大束鮮花拿在手裏,俞銳怕太招搖了顧翌安會不喜歡,於是伸手想要把花拿迴來“不是送我的麽?怎麽還要迴去?”顧翌安將胳膊側開,不讓他拿。俞銳先沒反應過來,還解釋:“不是,我就幫你拿會兒。”“不用,”顧翌安拒絕得很幹脆,“你拿行李就行。”一米八玖的個子,身長腿長,走得飛快,俞銳站在原地,反應兩秒,然後樂到不行。到停車場,行李放進後備箱,俞銳坐進駕駛座扣好安全帶,轉頭再看副駕駛,花放在腿上,顧翌安揉捏著眉心,依舊壓不住滿身疲憊。聲音放得很輕,俞銳問:“很累嗎?”“有點兒,”顧翌安仰頭靠在椅背上,說話聲音都有氣無力,“時差原因吧,沒事,過兩天就好了。”半個月裏時差倒兩趟,俞銳眼裏盡是心疼,他調高空調溫度,啟動車輛出發,跟顧翌安說:“那你先睡會兒,現在迴去怎麽也得一個多小時,等到了我再叫你。”“嗯...”迴應的聲音幾不可聞,俞銳側眸看一眼,人已經歪靠向車窗,睡著了。事實上,顧翌安這半個月極度缺覺。這段時間,他不僅要處理好實驗室的工作,還要跟霍頓醫療中心協調工作交接,若不是歸心似箭,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在短短兩周就處理完。可他有什麽辦法呢...俞銳每天一句早安和晚安丟過來,他都會拿著手機沉默許久,這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曾是他十年裏最大的期盼。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抓在手裏,他根本就等不了,多一分多一秒他都等不了。也許是花香的原因,又或者是因為車裏到處都帶有俞銳身上獨有的味道,顧翌安這一覺睡得很沉,也睡得很舒服。開迴醫大,俞銳停車熄火。再看眼旁邊睡得正熟的顧翌安,眉宇間寫滿倦意,睡顏卻格外賞心悅目。俞銳沒舍得叫醒他,幹脆就這麽趴在方向盤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顧翌安臉是側著的,衝向窗外。角度的關係,從俞銳這裏看過去,他下頷線條硬朗又利落,脖頸間的喉結很明顯,鎖骨往上那根軟筋也被拉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就格外性感。目光直直地看半天,俞銳舔了舔唇,視線卻不舍得挪開。“你是要準備看多久?”眼睛都沒睜開,顧翌安驀地開口,嗓音含著慵懶的啞意。俞銳眨了下眼,又眯笑起來:“那要看你睡多久了,反正你睡多久,我就看多久。”顧翌安這才睜開眼睛。俞銳臉上也沒一點心虛的意思,還故意將胳膊撐在方向盤上,毫不掩飾地跟他對視,看得更直接了。顧翌安淡淡笑了聲,視線掃過窗外:“到了怎麽也不叫我?”“也沒到多久。”俞銳說,“看你睡得挺舒服的,沒忍心叫你。”正麵有輛車過來,遠光燈過於刺眼,顧翌安抬手去擋,恰好讓俞銳看到他手上的護腕。“嗯?手還沒好嗎?”俞銳皺起眉頭,“中藥貼是不是沒用,要不再去拍個片子看看?”俞銳說著便直起身,想要拉他手過來檢查。借著拿花的動作,顧翌安巧妙避開,推開車門:“不用,你給的藥貼就很好,隻是最近太忙了,老毛病又有點發作。”俞銳也從車上下來,對顧翌安的話倒是沒有半點懷疑:“那你再試試,有用的話,迴頭我再找蘇晏幫忙去開點。”顧翌安走在前麵,“嗯”了聲。住的還是博士樓,連房間都沒換,還是之前那套。俞銳拎著行李,顧翌安拿著花,一路上台階,進大堂,然後按電梯,上樓,步行至門口。開門後,顧翌安先進去,燈按亮,俞銳跟著進來,拉著行李箱,問顧翌安放到哪個房間。顧翌安伸手指向他之前住的臥室。俞銳推著行李箱進去,環視四周,看到門外的小陽台,愣了愣,開門走出去,視線輕抬,毫無意外看見了杏林苑。心裏倏然一陣酸澀,俞銳就這麽立在陽台,站了許久。他出去時,房間裏很安靜,顧翌安正仰頭靠在沙發上,看著像是又睡著了。移步到沙發背後,俞銳將手撐在顧翌安肩膀兩側,低聲叫他:“翌哥。”“嗯。”顧翌安輕蹙眉心,緩慢地睜開眼睛。“很累嗎?”俞銳問。顧翌安還是仰著頭:“還行。”俞銳聲音放得很輕,垂眸和他對視:“那洗完澡,吃點東西再睡,好不好?”“好。”顧翌安輕聲應下。收拾行李,洗澡洗漱,半小時後,等他從衛生間出來,俞銳叫來的外賣也送到了。顧翌安擦著頭發走向餐桌。輕掃一眼,玉米排骨粥,香芋地瓜丸,涼拌海蜇,這些都是歲月間的招牌菜,而且還是他以前最愛吃的那幾道。外賣包裝袋還在旁邊,袋子上還貼著小票。顧翌安看眼桌上的飯菜,又看眼小票。沒有香菜,不放薑絲,所有他忌口的,不愛吃的,俞銳都在上麵備注得很清楚。門鎖轉動,他迴過身,俞銳正開門進屋,手上還拎著一隻袋子,過來時,順便把玄關櫃子上那束花也拿了過來。花放餐桌上,俞銳找來剪刀,剛準備把包裝紙拆了,顧翌安立刻一臉警惕,攔住他不讓碰。俞銳單手撐著桌沿,沒忍住笑。他從袋子裏拿出一隻玻璃花瓶:“裝到花瓶裏,這樣可以多放幾天。”顧翌安這才鬆手。於是,餐桌一分為二,顧翌安吃飯,俞銳在旁邊把下午才紮起來的鮮花一根根又給拆出來,重新養迴到花瓶裏。其實不餓,勉強也就吃了幾口,但收了餐盒顧翌安也沒動,就這麽安靜地坐著,看著俞銳倒騰那些花。客廳窗戶沒關,夜風撩動著窗簾飛舞,餐桌上方綴著一盞百褶吊燈,被風吹著,輕微搖晃,燈影人影雙雙落在牆上,地上。花香恬淡清幽,縈繞鼻息,無止無盡。顧翌安靜靜地看了會兒,視線變得朦朧,眼裏心裏,填補得滿滿當當,竟也盛不住這一室溫柔。緩慢起身,顧翌安移步到俞銳身後,以環抱的姿勢,雙手撐在桌沿邊上,下巴抵住他頸窩。俞銳瞬間僵住,喉結滑動:“翌哥...”“別動,累...”顧翌安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耳朵,“讓我靠會兒,就一分鍾。”作者有話要說:三十二歲的俞哥,謔謔老院長的小花園,您可真是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