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沾衣仰頭看著漫天雪花,深深地唿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鎮定。


    她拿了一個小火爐來,在上麵放了一口鍋,放水,又在火爐上放了一些木炭,一屋子暖意。


    鳳赤那邊也已經準備好。


    她將煮好的毛肚反複清洗幹淨之後,端上來時,水正沸騰。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肥貓坐在一旁,眼睛晶亮晶亮,“吾輩,吾輩最喜歡的食物便是火鍋。”


    “女人,物質如此匱乏,你竟然真做成了。”


    魏沾衣將它拽到一旁,給九思和鳳赤分了油碟,“我去胖嬸家借了一些香油和醬,沒有鮮香菜,我將幹芫荽泡開勉強用了,你們嚐嚐如何。”


    鳳赤微微皺眉。


    這種東西,他從前也吃過,不過,以前煮的都是山珍海味。


    現在,裏麵是些白菜粉條豆腐,還有豬下水。


    他有些下不去筷子。


    “傻大個,你不吃,給吾輩吃。”肥貓哼哼唧唧地,將煮好的毛肚放在簡易油碟中沾了沾,一臉享受。


    “可惜沒有耗油,若是用耗油,味道會更好一些。女人,我很滿意。”


    鳳赤瞧著它的模樣,也嚐試著夾了一片毛肚沾了沾,放在口中,驀然,瞪大眼睛。


    這味道……


    雖然有些粗糙,但,沾著這料,放入口中,好吃到無法形容。


    香油的味道並不濃鬱,與醬料融合之後,還有醋香,蒜香,蔥香,毛肚在裏麵輕輕一沾,再撈出來,軟硬適中,口感上好。


    “好好吃。”九思第一次吃火鍋,火光映襯著小臉,紅撲撲的。


    魏沾衣很滿意。


    用簡陋的食材做出豐盛的飯菜,看著他們胡吃海塞的模樣,她倒是有些了解爺爺熱衷做菜的原因了。


    “有酒嗎?”她問。


    鳳赤點了點頭,從雜物間拿了一壇酒來,用熱水溫了。


    魏沾衣喝了一口,不太好喝,有些澀,顏色也有些濁。


    好在也不難下咽,她多喝了幾杯,酒意上頭,有些暈。


    她酒量一般,又有些心事,喝了幾杯之後就昏昏沉沉,竟迷迷糊糊地歪在一旁睡著了。


    九思看著魏沾衣的模樣,挑著眉,“爹,娘好像累了。”


    鳳赤將魏沾衣抱到炕最裏麵,放平,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燙,不是發燒,隻是酒意上頭。


    他幫她蓋好被子,繼續不動聲色地喝酒。


    九思吃了好些,也有些困頓,打著哈欠,也進了被窩裏。


    屋子裏,隻剩下吃得津津有味的肥貓,以及若有所思的鳳赤。


    肥貓很開心。


    它被封印了幾百年,幾百年沒嚐過人間煙火,吃到美味的食物,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它正津津有味地吃著,突然感覺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


    抬頭,看著那傻大個正在冰冷冰冷地看著它。


    “傻大個,你,你瞅啥?”


    鳳赤瞧著九思和魏沾衣已經睡熟,將它拽到屋外來,扔到大雪之中。


    肥貓呲牙咧嘴,“你個大鯰魚,竟,竟敢這麽對待吾輩,吾輩可是高貴的腓腓,是上古神獸。你對神獸不敬,是要遭報應的。”


    “她是誰?”鳳赤冷冷地開口,“你跟她什麽關係?”


    “她就是她,我跟她,我跟她是主仆關係,我是主人,她是仆人……”肥貓說著,突然冷汗淋漓,抬起爪子,“你,你不是啞巴嗎?”


    啞巴怎麽說話了!


    鳳赤身上殺氣更盛,他如從地獄中走來的鬼神,一步步逼近肥貓,“嗯?你是她的主人?”


    “沒錯,那女人是吾輩的仆人。”


    “哦?看來,我隻要殺掉你就可以了?”鳳赤的聲音冰冷嗜血,漫天雪花也掩蓋不住他的嗜血殺氣。


    那股殺氣鎖定到它身上,冷風成刃,蕭索刺骨。


    肥貓一凜,身為上古神獸,隻出現在記載中的神獸,竟被這股氣息嚇得退了兩步。


    “那什麽,吾輩剛才就是吹了吹牛,其實,是我不小心認了她當主人。”它頗有些無奈。


    “她無意間打開了吾輩的封印,吾輩必須服從她。”


    “她是誰?”鳳赤問。


    “她就是她啊,事情很複雜的,一兩句說不清楚。反正,她雖然有點兇巴巴的,但總體是個好人。”肥貓站起來,揮著爪子。


    “好人?”鳳赤繼續逼問,“她是誰的人?”


    “誰,誰的人?”肥貓眼珠轉了好幾下,“她現在,算是你的人吧。”


    “……嗯?”


    “你這個人真討厭,莫名其妙問這些東西。”肥貓坐在雪地裏,搖著尾巴,雪白的尾巴與雪融為一體,“你是怕她圖謀不軌?”


    鳳赤默認。


    那女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不適合待在他與九思身邊。


    為了九思的安全,理應秘密除掉她。


    但是……


    她來了才兩三天時間,九思比從前開朗了許多,那女人做的飯菜,也著實可口,讓他生了留下她的想法。


    留下她,必須要搞清楚她的身份。


    “關於她的事,告訴我。”鳳赤冷聲說,“若是有半點隱瞞,我會在第一時間除掉你,再除掉她。”


    “你別以為吾輩會怕你。”肥貓氣得額角直跳,“大鯰魚,你太沒禮貌了,不用你除掉吾輩,吾輩先吃掉你。”


    它站起來,身形逐漸變大,眼看著從一隻小小的貓科動物變成了如馬匹大小的大貓科動物。


    脖子中央的紅色鬃毛如火焰一般,在雪白的院子裏如燃燒起來一般。


    它一甩尾巴,罡風獵獵,聲音厚重深沉,“小子,你別太囂張,除了那女人之外,沒有人能控製得了吾輩。為你的無禮懺悔吧。”


    說著,它伸出爪子,用力拍下去。


    鳳赤臉色一變,險險躲過這一爪子。


    伴隨著一陣烈風,肥貓長長的尾巴掃過來,用力將他甩到一邊。


    鳳赤中招,狠狠吐出一口鮮血。


    他想站起來時,肥貓的爪子已經落了下來,張開血盆大口,要將他吞噬下去。


    “砰。”


    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音之後,肥貓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變小,縮小成小型貓科動物之後,它用爪子捂住頭,來迴滾,“女人!你又打吾輩!”


    “你在幹什麽?”魏沾衣一臉黑線。


    “吾輩正在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鯰魚。”肥貓瞪著眼,呲牙咧嘴,氣勢兇猛。


    “你沒事吧?”她走到鳳赤跟前,“流血了?”


    鳳赤搖搖頭,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魏沾衣深深地歎了口氣,“這件事果然是瞞不過去的。”


    “剛才,你跟肥貓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鳳赤眼睛一寒。


    “進屋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魏沾衣有些無奈,“冒昧地問你的名字,是我魯莽了。”


    屋外天寒,大雪紛飛。


    才在外麵站了一小會,身上便已經染透了寒氣,頭上也落了厚厚一層雪。


    魏沾衣進屋來,雪花融化,沾濕了頭發,一綹一綹地貼在頭上,冰涼。


    她擦了擦頭發,看著一臉蒼白的鳳赤,“你,沒事吧?”


    鳳赤不語。


    魏沾衣有些冷,脫鞋鑽到被子裏,拍了拍一旁,肥貓晃了晃身上的雪,跳到炕上來。


    火炕熱乎乎的,它舒服地趴在她身邊,順便衝著鳳赤呲了呲牙。


    “別鬧了。”她撓著肥貓的下巴。


    肥貓舒服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將頭在她手邊蹭了蹭。


    “對不起,我其實是想一直瞞著你的。”魏沾衣看著鳳赤的眼睛,“但……”


    這男人太敏感了。


    她自詡職場白骨精,摸透人的心理,擺平一切刁難的客戶。


    可在他麵前,她就像是說謊之後努力圓謊卻破綻百出的小學生一樣。


    “我跟肥貓的事情,說來話長。”她簡明扼要地將事情告訴他。


    鳳赤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但,事情就是這樣。”魏沾衣說,“我要離開這裏,必須要解鎖那本盜版書。但,我現在還沒找到解鎖門路和方法,也暫時無法迴去。”


    “當初我義無反顧來你這邊,是在賭,我覺得我賭贏了。我很喜歡九思,也不討厭你。我願意照顧九思,也希望你能收留我,讓我能安心找到迴去的方法。”


    “你也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九思不是麽?我幫你照顧九思,這段時間,我會努力找到迴去的方法。你的事情我會盡量保密,當然,我的事情也請你一定保密。對我們來說,這是雙贏的。”


    “你好好考慮考慮如何?”鳳赤眯著眼睛。


    九思生過一場大病之後,身量不足,麵黃肌瘦,他的確需要一個人照顧他。


    不然,他也不會拿出五兩銀子來托胖嬸說親。


    娶個當村的媳婦,一方麵是掩人耳目,一方麵是村裏姑娘比較樸實,可以更好地照顧九思。


    沒想到……


    接受了他聘禮的李家欺負他們是外來戶,將那個傻子嫁過來,傻子還陰錯陽差變成了魏沾衣。


    事情變得更加複雜,這小女人身上也隱藏著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所說的事情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結合他所知曉的信息,再綜合她的行動,可信度很高。


    重點是,九思很喜歡她,他也不太討厭她。


    “可以。”鳳赤低聲說出這兩個字。


    魏沾衣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躺下來,剛才被涼風一吹,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那,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我們形成了統一戰線,是一根線上的螞蚱。時辰不早了,睡吧。”


    各有所求,各有所需,相互保守秘密。


    她頓了頓,“你別睡板凳了,炕上足夠大,我睡最裏麵,九思和肥貓睡中間,你睡最外麵吧。我不介意。”


    鳳赤沒有說話,他關好門,吹了煤油燈,躺在炕邊上。


    魏沾衣側身朝裏,“你,是裝啞巴麽?”


    鳳赤沒有迴應。


    他不是裝的,是不小心中了招,被毒啞了嗓子,無藥可醫,自然也無法開口。


    從她進門之後,確切地說,是從喝過那些粥,喝過廚房裏水缸裏憑空多出的水之後,嗓子竟恢複了一些。


    雖然還不能說太多話……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相信她那些聽起來荒誕無比的話。


    魏沾衣見他不理,也不再糾結,她閉上眼睛,心依然砰砰直跳,像是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就算勉強保持鎮定,勉強轉移注意力,靜下來之後,那場麵依然浮現在腦海中,少女死不瞑目的模樣,揮之不去。


    一閉眼,仿佛就迴現了那場景。


    “喵。”肥貓鑽到她懷裏拱了拱。


    “我沒事。”魏沾衣低聲說著,過了許久才睡著。


    沸沸揚揚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狂風暴雪之下,門都出不了。


    這幾天時間,魏沾衣閑來無事,將那些豬下水和牛下水處理幹淨,又用白菜做了一些泡菜。


    剩下的時間,多半都在教九思識字。


    雖無事發生,她卻總覺得異常心慌。


    大雪到第四天傍晚才停下來,雪停之後,有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到漫山遍野的白雪之上,雪光瑩瑩,五彩流瀾,燦若彩虹。


    魏沾衣推開門,瞧著院子裏的積雪已經過膝,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雪,童心大起,披了厚厚的衣裳,出來堆雪人。


    肥貓也很興奮,嗷嗚著,胖胖的身子竄到雪地裏滾雪球。


    九思怕冷,不敢出門,隻能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看著她與大貓玩耍。


    正玩得愉快,前幾天過來找茬的矮壯男子拽著高個熊孩子帶著幾個捕快模樣的人來到院外。


    “大人,就是她,出事那天,她去過樹林。”矮壯男人將高個子熊孩子搡了一下,“狗娃,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大人。”


    “是。”狗娃哆哆嗦嗦,將那天在場的幾個小孩都供出來,證明魏沾衣去過樹林。


    魏沾衣心中一沉,忙讓肥貓將九思帶到裏屋。


    她打開院門,微微蹙眉,“幾位官爺,可是出了什麽事?”


    “我問你,你在三日前是不是去過前頭的樹林?”一個看起來是捕頭模樣的人問。


    魏沾衣心中暗道不好,又無法否認,隻能承認。


    捕頭冷著臉,揮手,“搜。”


    幾個捕快進了屋子,肥貓想要攻擊時,被魏沾衣製止住。


    她雖然不太清楚這個世界的法律,卻知道,幹擾公務也是犯法的。


    這時候攻擊他們,事情會變得更麻煩,還會把九思嚇壞。


    捕快們一陣亂翻,將那破舊不堪的紅色嫁衣搜出來。


    “大人,已經搜到物證。”


    “好,將人帶走,押入大牢。”


    “官爺。”魏沾衣嚇了一跳,“可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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