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服了,你們的手是被人拿刀剁過嗎?”沃爾夫舉著一大塊雕版,對著角落裏的羅多克雜役咆哮道,那些瑟瑟發抖的倒黴蛋被嚇得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身為雜役本身在軍隊裏的地位便類似鄉村的農奴,萬一諾德大爺一個心情不好,把自己都宰了祭祀北方諸神,那簡直是隻需要吼一嗓子的簡單問題“這就是版畫?你們信不信我找一隻雞在泥地裏走兩步,也比這東西強得多得多!”


    曼維爾手足無措地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完全不理解自己目前的作用是什麽,也聽不懂沃爾夫在用羅多克語咆哮些什麽。不過似乎將軍對那些刻了畫的木板意見很大,杵在一邊的瓦倫塔似乎也是表情尷尬,握著那副非常精美的畫卷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聽好了,再刻成這個德行,你們就給我把東西收拾收拾滾蛋!會飛的兔子沒幾個,能雕刻的羅多克人可有的是!”沃爾夫大發雷霆,那些擅長雕刻的羅多克雜役連連點頭哈腰稱是。這些雜役年紀沒幾個低於二十,被十八歲多的沃爾夫教訓得像兒子一樣“瓦倫塔,去雜役那邊問一問,誰擅長雕刻一起帶過來,然後把這些畫都印出來。紙沒有了就派人去城裏買,沒錢了就告訴我。都弄完叫曼維爾,就是這位惹禍的軍士去貼到軍營各個地方。”


    經過相當漫長的折騰,終於在沃爾夫還在亞倫大學的教室裏認認真真學習的時候,在黑加侖軍的各個角落,包括臨時公廁的門口,都被張貼了非常醒目的印刷畫——隻需要把薄紙糊在板上塗抹顏料,即可做出黑底白畫的簡易東西。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是兩個勇武的諾德戰士用劍進行格鬥的姿勢,下麵配有工整的如尼字母。


    “上麵寫的是,黑加侖軍比武與重甲球大賽即將開始,以下是各種環節。”一個梳著諾德發辮的大漢趴在上麵為自己的兄弟們閱讀著,這位破產地主出身的戰士接受過閱讀教育,雖然沃爾夫極力普及,但黑加侖軍中掌握閱讀的人仍舊不足十分之一,如果加上寫作,可以在十分之一再篩去十分之九“單人戰鬥、團體戰鬥、重甲球、『射』擊比賽。都有獎賞,喂,羅多克人,你們的機會來了!哈哈哈哈,聽說你們團長被人在街頭敲昏了,下次喝酒的時候順帶去踢他們屁股啊!”


    一個獨眼羅多克熟練弩手笑著歎了口氣,和大多數羅多克士兵一樣,勇猛並不是他們的優點,大多數時候他們更傾向於遵守紀律而非作戰。相比較諾德人習慣一波莽、一波退,羅多克士兵的戰鬥力與士氣,一直維係在不上不下的平穩階段。甭想通過一次鼓舞士氣就忽悠他們上去送死,也不要指望他們會和黑加侖軍老兵一樣,旗子不倒、死戰不退。


    “聽說是貴族家幹的,咱們這些當兵的又能怎麽辦?我的眼睛,被貴族的護衛用鞭子抽瞎了。隻是因為我在列陣的時候慢了一步……”那熟練弩手歎了口氣,仿佛在和自己說話那般“聖神啊,我那時候才十六歲,剛從村子裏被抓出來,我媽倒在病床上,都快餓死了,可我還得打仗。隻有一塊破盾,一杆尖生鏽的長矛。”


    “你應該拒絕領主的征召,如果他強迫你,你應該和他決鬥。”諾德士兵們對這個可憐士兵的經曆感到好笑,而那些諾德人天真的話又讓羅多克人感到可笑“如果這麽屈辱,應當讓你們的雅爾付出點顏『色』看看。”


    “雅爾……哪來的雅爾,隻有被鞭子抽死的結局。你們真是群幸福的北方佬。”老兵扭過頭去,不看那些士兵百思不得其解的麵孔,對於這些已經習慣了征服與遠洋、社會結構寬鬆的北方人來說,被如此欺辱隻能說明配不上瓦爾格拉神殿。當然,羅多克人表示巴不得不去瓦爾格拉神殿,死後還要天天和人砍來砍去,怕不是活著的時候打仗沒打夠——不過,諾德人的意思是確實沒打夠,人生苦短,每日在奧丁的陪伴下砍殺到盡興,一直到夜晚疲憊才休息的日子,才是真正令人向往的。


    “沒事的,那些打傷加裏的貴族遲早會得到報複,就像那些殺死契卡夫的兇手一樣。”安度因也在人群中,笑眯眯地打斷了這場文化衝突,雙方都表示頷首認可“沃爾夫會帶我們,讓所有蔑視這麵軍旗的人付出代價。”


    於是在好脾氣槍兵團團長的安排下,一切都迴歸了正軌。即便諾德人再蔑視羅多克人像是洞裏耗子般的可笑膽量,也不會當麵去說——破壞部隊團結,可是要吃鞭子的。而羅多克人更是巴不得諾德大爺別找自己麻煩,雖然這些弩手往往也在腹誹那些諾德人腦子怕不是個個實心的,每天想到的事情不是打仗就是怎麽死。


    不過雙方還是努力地過到了一起去,甚至可以說比各個地域士兵湊到一起的羅多克邊境部隊團結多了。據說那些部隊拉幫結派成風,甚至在城邦間關係惡化時出現過互砍的惡『性』事件。即便葛瑞福斯費勁了力氣去鎮壓這場動『亂』,還是難以掩蓋長期以來複雜不堪的矛盾,因為就連葛瑞福斯自己都不得不偏袒維魯加人,因為那是他最牢固的支持者。


    當沃爾夫迴來的時候,所有士兵的臉上都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這讓手不能提盾、肩不能扛劍的黑加侖軍矮子非常鬱悶,他永遠無法猜得透那些每天被訓練折騰得像是死狗的諾德戰士,到底從哪來的旺盛精力。而且不論是打人還是挨打還是被冷水潑開,他們都顯得非常開心,牙被打掉了不過翻起身來接著打……越是和自己的軍隊相處的時間長,沃爾夫越能意識到這是柄暴栗的雙刃劍,如果不能妥善保管,下一個遭殃的很有可能就會是自己。


    “沃爾夫,沃爾夫!”突然一陣急促的大吼大叫把沃爾夫的思索打斷,他緊張地把手放在劍柄上,托曼跨前一步持盾護住沃爾夫,哪怕是騎槍衝過來皇家侍衛也有信心保下沃爾夫的『性』命。不過好在這一次似乎並不是斯瓦迪亞騎士衝了過來,隻是個身材壯碩的槍兵旗隊長罷了“發……發燒了,安琪發燒了。”


    沃爾夫呆呆地看著安德魯,這個胡子打成辮子的旗隊長也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將軍,僵持了足足十秒鍾,沃爾夫才恍然大悟般問道:“安琪是誰?”


    這個平日裏一向話也不多、事也不多的旗隊長像是一頭尾巴被點燃了的牛,不管皇家侍衛的大喊大叫與拉扯,抓住沃爾夫的胳膊,就像是挾持一樣把沃爾夫硬是拖到了自己的帳篷邊。不過並沒能進去,一群氣喘籲籲的各團步兵幫助皇家侍衛把他攔住了,沃爾夫的胳膊被捏得通紅,疼得像是見了鬼一樣大聲叫嚷著。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要把我拖到河裏淹死!”又好氣又好笑的沃爾夫站在安德魯麵前,這位從黑加侖村就跟隨著他的諾德大漢已經被四五個士兵製服住了,不過眼神還是急切地不停飄向帳篷“安琪是那個羅多克小丫頭嗎?”


    安德魯趕忙點點頭,別說那胡須打成兩條結實的鞭子看著非常帥氣,非常符合諾德戰士兇狠硬朗的作風,沃爾夫又一次開始考慮起自己的胡子風格來。不過『摸』著光禿禿的下巴,他又覺得自己其實不留胡須幹幹淨淨的,也是蠻不錯的選擇。至少不需要每天清洗,否則就要忍受該死的虱子在胡須間『亂』爬。


    “看上去你真喜歡她呢……”槍兵旗隊長低下頭老臉一紅,周圍的士兵和軍官也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其實安琪在黑加侖軍人氣一直頗高,尤其那些家中有女兒或妹妹的戰士,都很樂意照顧這位總是傻笑卻很能幹的小丫頭“是件不錯的好事呢。”


    不過安德魯才是一直陪伴著安琪的那個人。如果有人能在黃昏吃完飯後出來散散步,有很大幾率會發現一個諾德大漢和一個羅多克女孩緊緊依偎在一起,後者往往已經伴著鄉間清風睡著了。而那個叫做安德魯的壯碩戰士一動不動,因為他知道安琪的睡眠很淺,如果搖晃很有可能把她弄醒,這樣一來那隻兔子般小巧的羅多克女孩睜開眼,就會不好意思這麽依賴自己了。


    “好吧,我去看一看,你也一起過來。”沃爾夫笑了笑,挑起簾子走進了帳篷內,一名黑加侖軍巫醫已經在那裏忙碌了——在出海前那些巫醫就跟隨著,戴安娜不同程度教授了他們些許戰場搶救知識“情況怎麽樣,還在燒嗎?”


    “是的,男爵大人,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了。”那個四十多歲的巫醫向沃爾夫點頭致意“我很擔心痛苦之火會燒壞她的腦袋……您『摸』一下額頭,還是很燙,按照戴安娜小姐說過的,我用水進行冷敷,草『藥』也用上了,不過效果並不明顯。”


    沃爾夫點了點頭,對於醫術他一向不是很有自信,尤其在那次失敗的接生後,他開始對所有的醫學方麵閉口不談。黑加侖軍的首領把額頭貼在小女孩的腦門上,火辣辣的感覺傳遞了過來,小丫頭眯著眼睛,鼻頭和眼角紅紅的,應該是得了風寒。不過如果這麽燒下去,安琪可能會得肺炎。


    “托曼,你騎著馬,拿著這些錢……三百第納爾,交給住在公館的亨利男爵。說沃爾夫雅爾現在要一名醫生,非常優秀的那種,要治發燒。”在安德魯感激的目光中,托曼應了一聲趕忙跑去牽馬“安德魯,你繼續在這裏照顧安琪,著急也沒有用。至於襲擊我的事情嗎……等她病好了,給老子去幹十天雜役,大賽不許參加,明白了沒?”


    安德魯把頭點得像是撥浪鼓,匆忙道謝後,開始為安琪忙前忙後。剛才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安琪見到安德魯,努力擠出絲笑容,顫顫巍巍地用諾德語說道:“安德魯……”


    “嗯,我在。”旗隊長用擰斷過斯瓦迪亞人脖子的手為安琪擰著亞麻巾,安琪聽不懂,但大家能看得懂那個小丫頭安心的表情“放心吧,死神海拉帶不走你,我會用劍趕走所有的魔鬼。”


    沃爾夫微笑著退出帳篷,突然覺得,自己也真的好想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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