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裏的火把,如同夏日草木間的螢火蟲般閃閃奪目。那些精靈般夢幻的生物,喜愛溫帶和熱帶的濕潤氣候,如果不是讀的書多,土生土長在格陵蘭的沃爾夫,根本不會知曉這種生物的存在。


    他還記得有去過卡拉迪亞的諾德人說:“那些提著燈籠的幽靈,是奧丁的使者,當你找到他們並向其許諾,就會得到你所有想要的。”


    於是小沃爾夫曾經拿著書本,對照著上麵對螢火蟲的描述,鑽進山穀像是翻泥巴一樣尋找,結果誤闖一個小領主家的狩獵林地,被護林人抓到城堡裏,好好笑話了一晚上——慷慨大方的雅爾用麵包和奶酪招待這個迷路的孩子,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親自帶著士兵把他送迴了焦急的父親身邊。


    那天實際上,黑加侖的小沃爾夫還是嚇到了。雅爾的士兵粗野缺乏教養,而且當時喝的醉醺醺的,抓到沃爾夫後直接吐在了他的身上。以至於小沃爾夫捧著書見到雅爾的時候,頭上還頂著一坨散發著惡臭的嘔吐物。


    那些領主的孩子不喜歡和他玩,因為沃爾夫張口就是‘書上說’,也不會喝酒,也不會說髒話,無趣得很。


    隻有一個老女仆耐心地陪伴著手足無措的沃爾夫,用溫和的話語去抹平沃爾夫的恐懼:“你來著森林裏,難道就是為了追那些……什麽螢火嗎?”


    “是啊。”沃爾夫還記得,自己捧著書靦腆地迴答著“它能讓我的父親不那麽忙,有時間陪我玩,也能讓我重新有媽媽。”


    “我的孩子,那我祝你成功。”老女仆的蒼老質樸的笑容,沃爾夫到現在還記得“你下一次見到螢火的時候,一定是你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的時候。”


    小沃爾夫很高興終於有人支持自己大膽的想法,父親對自己的計劃永遠是嗤之以鼻的冷漠,鼓著嘴,熱情洋溢地問這個可愛的老婦人:“那麽如果我找到了,我想替你向他許願,你想要什麽願望呢?”


    老婦人停下了手中紡不完的麻線,那麻煩累人的活計,她已經忙碌了一輩子,拇指和食指也因為捏麻線頭而變得又粗又腫。


    她沉默了許久,伸了伸腰,強笑著告訴沃爾夫:“如果可以,請告訴他,把愛葛莎戰死在沙場的三個兒子和丈夫,從瓦爾格拉神殿帶迴來,讓愛葛莎看一看。”


    這個難忘的童年故事,一直伴隨著沃爾夫埋葬了他的父親,放下書籍,拿起殘忍的武器穿上冰冷的釘皮甲,去為自己生命中最後還有一點溫度的東西戰鬥。


    沃爾夫知道自己的罪惡難以形容,也知道沒有迴頭的路,隻有拚命地在那黑暗中舉著火把,找那自然的螢火……現在,看著斯瓦迪亞人身後亮起的,如同兒時童話追尋的火光,他居然有一種想哭出聲的衝動——不是感動,而是絕望。


    馬蹄聲在寂靜的樹林裏點點作響,那畜生的哼喘聲讓諾德人和羅多克人都感到不安。


    “盧瑟、安度因,叫士兵聚攏!在黑暗中,他們不敢貿然衝鋒!”沃爾夫不甘心地做著賭注“(羅多克語)克斯,你們羅多克人也按照方陣跟我們一起推上去!”


    若要使殺人不眨眼的士兵恐懼,需要有一個飯桶指揮官配合,不僅要像煮飯的娘們一般大喊大叫:“我們完了”,還要身先士卒地逃跑,才能完美達成恐懼到崩潰的成果。


    但如果有一道堅定的命令,來自於一個奇怪但卻值得信賴的指揮官,那麽所有人都會去壓下心中的不滿和驚慌,舉著火把,像是一道洪線般大膽前進。


    他們邁著大膽的步子,看著曾經讓自己膽戰心驚、帶來不盡災禍的斯瓦迪亞遊擊農兵,被斧子和盾牌逼迫著恐慌後撤。那種‘瓦爾格拉神殿’走一遭也無憾的心情,伴隨著來之不易的勝利溢滿胸膛。


    多恩顫顫巍巍跟著這些諾德人後麵,安度因的手下拍著盾牌和斧子大吼大叫,能夠甩動起來的胡子用鮮血沾成可怕的紅色,他們熟練地翻飛自己的斧子的同時,那胡子也像血液一般飄飛。


    然而沃爾夫和他身後沉默的黑加侖軍,則是真正的危險感。他們沒有奇裝異服,乖乖帶好所有裝備,跟隨自己的班隊長一言不發。偶爾兩個同伴會用眼神交流一下,當看到對方的瞳孔裏也散發著嗜血的灼熱,便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為即將到來的殺戮養精蓄銳。


    至於那些羅多克人……看上去稀鬆平常,當他們獲得自由之後,就顯得比誰都自由。但羅多克士兵是軟柿子,絕對不會叫苦叫累。


    也從來不會像諾德士兵那樣吃飽了撐的,就看對方不順眼掐架,良好的秩序和相對團結的風氣,是羅多克軍隊難以否認的優點。


    沃爾夫已經摸透了他們的脾氣,克斯也在盡心竭力向他介紹,為自己的士兵兄弟們謀求活路。


    “堅強溫順的羅多克山民可以披著三十斤的鎧甲,背著門板大盾和沉重的攻城弩,翻越一座山。然後再繼續急行軍半天,最終衝上戰場,和斯瓦迪亞人打個有來有去。你不能指望他們打得多精彩,但你可以放心把需要堅守的營地和需要鞏固的陣型交給他們。”


    現在,沃爾夫已經盡可能把三支部隊間的矛盾分開,各自為戰,將戰鬥力發揮到最大。他緊張地盯著那些騎著馬的火光……他無法想象騎兵或者騎士究竟是什麽個東西,也沒有信心自己能不能成功攔截下這些來去如風的戰士——哪怕是在騎兵作戰極為不利的夜晚。


    羅斯頂著那湧動的火把,聽著諾德人粗野無禮的戰號,聞著空氣中的血液,勇敢的騎士第一次發現,尿不僅僅在喝多了之後容易找上門來。


    那密密麻麻的火把,保守估計代表著三百多名諾德人……而玫瑰騎士團,不幸的是隻有一百人跟隨而來,還不是衝鋒起來無堅不摧的斯瓦迪亞重騎士。


    黑夜,森林,營救被圍困的同胞,可怕的諾德戰士……他看不見,但羅斯能感受得到,一雙餓狼的眼睛正在緊緊盯著自己,而不是一頭愚蠢的棕熊。那個未知的敵人一定會遙祝所有的機會,把自己狠狠擊倒在地。


    這裏根本不適合騎兵作戰,馬會驚慌,而人也看不清太遠的路,一個坑,一顆伐倒的樹,無異於一場災難。


    曾經想過無數次為國戰死的光榮場麵,但當他真的例死亡如此貼近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比想象中要虛弱那麽多,甚至連抽出劍的勇氣都沒有。羅斯真的想狠狠捏爆自己的頭,把這個辜負了裏昂軍團長期待的廢物塞進石頭縫裏。


    “羅斯……不要慌張。”阿爾法不知道什麽時候騎著馬趕了上來“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羅斯·科迪畢竟還是優秀的指揮者,瞬間清醒了過來:“我們需要立刻發起攻勢,逼退諾德人,把我們的士兵救下!但黑夜作戰對騎兵非常不利,而且同時大家也很畏懼夜晚作戰,就像我一樣……啊……居然連亮劍的勇氣都沒有。”


    阿爾法深吸了一口氣,他隻是一個牧師,聽不懂太多,但他知道,那些斯瓦迪亞的孩子需要一個衝鋒。他想到了什麽,臉色有點蒼白,抿著嘴不敢說話,黑夜很好地掩蓋住了他的驚恐。


    “騎士們……”羅斯強挺著從喉嚨裏吐出字來,卻發現小的可憐,抽出劍的動作也顯得虛弱無力,有些騎兵拿起了自己的長矛或者騎兵劍,有些則茫然不知所措。


    “不……羅斯,你這不信聖神的傻子。”阿爾法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滿嘴苦澀的鐵腥味“你懂個什麽?他們需要戰鬥,也需要一個戰鬥的理由……舉著劍,掩護我。”


    阿爾法右手顫抖著舉起自己的銀質十字架,左手揮舞著那截火把照亮開那銀質的光芒。無論是諾德人還是斯瓦迪亞人,都看到了一道混著火光的閃亮。


    “聖神保佑著我們!”玫瑰騎士團的騎兵們,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賣聖水的破爛老頭舉著十字架激動地漲紅了臉,聲嘶力竭地吼著“不要為自己出身的卑賤而感到羞愧,今晚,我們都是戰無不勝的騎士!”


    羅斯也張大了嘴,突然他看到了阿爾法極力機動的眉發,意識到這是個絕妙的機會,這個單純的無神論者鐵下心來,舉起騎兵劍,用自己胸膛裏所有的氣大聲吼道:“天佑斯瓦迪亞!玫瑰騎士團,衝鋒!”


    “衝鋒!衝鋒!”手持騎士劍的羅斯和手持十字架的阿爾法並駕而行,那十字架的光輝和騎士劍的光芒不分彼此地閃爍著。


    那些其玫瑰騎士團的騎兵們看呆了,西蒙斯和萊森也看呆了,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騎士團團長,也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隨軍牧師,更沒看到過這如同神跡的景象。


    隨後,他們像是打了雞血一般,這些來自斯瓦迪亞各地的自耕農和破產小貴族,紛紛赤紅著眼、甚至帶著哭腔地抽出劍端平長矛來大吼:“衝鋒!衝鋒!天佑斯瓦迪亞!”


    沃爾夫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情況,伴隨著那道光芒,上百個騎著馬不怕死的瘋子像是著了魔一般衝了上來,他們緊緊跟隨著那十字架,道路上有馬匹嘶鳴著跌倒,幾個來不及躲閃的騎士撞在上麵,沒有懸念,沒有神跡,瞬間死的血肉橫飛。


    但他們沒有一點動搖,失去馬還能走得斯瓦迪亞騎兵,就拿著武器像步兵一樣不屈地發動衝擊!倒在地上被砸傷退的玫瑰騎士就在地上猙獰地大吼。西蒙斯和萊森也帶著四十多名農兵揮舞著武器從側翼跟著衝了上去。


    “衝鋒!衝鋒!天佑斯瓦迪亞!”


    洪亮的聲音埋沒了沃爾夫的意識,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麽恐怖的景象,也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斯瓦迪亞人,他隻能用最後的一點時間發出最後一條命令:“把火把扔出去!不要暴露自己!”


    火光瞬斷斷續續地飛向斯瓦迪亞人,但玫瑰騎士們頂著飛來的火焰,在羅斯和阿爾法的帶領下,就像是一支踏著火焰起舞的精靈騎士那般,狠狠撞進了諾德人和羅多克人組成的陣壘之中。那些農兵在西蒙斯和萊森的帶領下也如同煥發了新生般撲了上來。


    “啊……!”前排高大強壯的諾德人被馬匹撞得飛起,肋骨鍛碎,倒噴著鮮血翻滾進草窠裏。最前排的戰士根本無力阻擋,被馬撞倒,又被騎士劍直挺挺削去了大片頭顱。


    羅斯的騎兵們像是一把灼熱的、尖銳的刀子,捅進奶酪中一般切入諾德人的隊伍裏,將那些還在拚死守住盾牆的諾德人劈倒在地。騎兵對步兵的完美優勢,在這一刻被完完全全展現了。


    托曼第一時間把沃爾夫撲倒在地,躲在一邊的樹後逃過了第一次衝擊,久經戰場的皇家侍衛一看這仗達到這種地步,心涼了半截,征求性地問縮成一團的沃爾夫:“頭兒……要不撤吧,我背著你跑,我們總能跑到提哈。”


    沃爾夫怔怔地抬起頭來,看著那些像是在火焰中舞蹈的可怕騎士,不敢置信地問:“托曼……一切都完了嗎?我的心血……黑加侖軍,全完了嗎?”


    托曼尬著一張臉不敢說話,他不知道沃爾夫怎麽想,但他覺得確確實實要完蛋了。羅多克人又發揚了‘不打硬仗’的寶貴精神,開始四散奔逃,克斯聲嘶力竭地喊,但他們甚至連吉菲都不想帶上。


    盧瑟吼叫著組織起士兵們反擊,希爾受傷了,他的死對頭杜瓦克因背著他拚命想殺出一條血路……安德魯和安度因正在並肩作戰,希爾薇靈敏地穿梭在戰場中間,想要重新鼓起士兵們的勇氣。


    “還有希望……你個王八羔子,淨嚇我。”沃爾夫揉了揉酸澀的雙眼,把露西頭盔扔在地上“我們還有希望,跟著我!我不能就這麽輸掉我的一切……不能,絕對不能……”


    沃爾夫說罷站起身來。托曼緊跟其後,一斧子把一個擦身而過的騎兵撂倒下來,用腳踩斷了這個騎士的喉嚨:“小子,再練兩年,穿厚點,當個鐵王八再來找我吧!”


    利用托曼為自己爭取到的空當,一腳踢翻那個窩窩囊囊縮成一團的旗手拉吉爾。看著他那德行,沃爾夫氣不打一處來,揪著他的領子給了他一嘴巴子:“裏米克會為你感到羞恥的!”


    說罷,不管拉吉爾滿臉鼻涕還是眼淚,手上黏黏糊糊究竟沾上了什麽,舉起那麵驕傲的黑加侖軍軍旗,迎著那些閃亮的騎兵劍,背對著自己的黑加侖軍發出怒喝:“前進!黑加侖軍,向我聚攏!把斯瓦迪亞佬趕迴去!我們是無所畏懼的勇士,我們是驕傲的軍人!”


    一柄劍重重拍在他的後背……沃爾夫咳了一口血,跪著倒在了地上。他趴在那裏,眼睜睜看著一個獨臂斯瓦迪亞軍人,兇神惡煞地揮舞著劍向自己撲了過來……好像托曼,又好像不是,把那人打倒在地,兩道鼻血加一個放大拳頭在那斯瓦迪亞人臉上開出了花……一個窈窕的身影接起了自己的旗幟……人們在嚎叫……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沃爾夫昏了過去,身邊倒著一個折斷的路牌,用扭曲的斯瓦迪亞寫著:“前方,歡迎來到絕望之城——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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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遠征


    結束


    第二卷:烽煙


    預告(有真有假):


    “瑪格麗特夫人,你要看些什麽?”先知的聲音和古銅色的麵具都顯得冷冰冰的,顯不出任何歡迎的意思“還是你的丈夫嗎?據我所知候選人依然很多啊。”


    “不……我來詢問他的生死……”瑪格麗特顫抖著遞上一包珠寶“他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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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需要一位新的元帥,一個老練的、值得敬仰的戰士。”拉格納敲了敲桌子“無論我還是國王您,都不應該幹預這次進攻。”


    “那麽你覺得誰會是合適的人選?”上位者的聲音顯得很不耐煩“如果是奧拉夫,那我隻想在他的光頭上敲敲石頭!”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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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優秀的戰士,你為什麽要在我的帳篷外轉來轉去?這裏的風景很不錯,對吧?”穿著一身得體衣物,煥然一新的希爾薇背著手,朝男人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這花兒真漂亮,是送我的嗎?”


    “哦哦……當,當然。美麗的希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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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必須向你發出警告,親愛的男爵先生.”沃爾夫翹著二郎腿坐在屍體上,向焦急的男爵慢吞吞地說著話“諾德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在出海之前,我們是很優秀的商人。”


    “那麽……您需要什麽呢?”男爵弓著腰擦了擦汗“您需要什麽呢?”


    “看我心情啦……”沃爾夫湊到男爵耳邊戲謔地說“可惜我最近有些吃的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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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拉,普拉先生,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們能衝出去的!一定可以!”


    “不了,羅斯……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斯瓦迪亞人也好,諾德人也罷,都逃不過的。你的路還沒結束,很長很遠……好啦,死娃子,別抹眼淚了,快給老子滾!”


    “不……不”


    “去做自己的抉擇!別窩囊,老子在瓦爾格拉可看著你呢!哈哈哈……雜碎們,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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