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哧已經記不得自己跑出那個肮髒的豬圈究竟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那身絨毛何時越發濃厚,更別提到底什麽時候豬嘴邊長出了鋒利的獠牙。


    也許是值得慶幸的,唿哧骨子裏沉睡的野豬基因還未退化完全,祖先的英氣竟在冰天雪地的格陵蘭中奇跡般地複蘇,並越發向恐怖化發展。倘若說沃爾夫遇見的是這種狀態下的唿哧,可能就算被狗咬死,也不敢裝大尾巴狼當什麽豬騎士。


    唿哧不知道什麽基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變得強壯。隻知道自己很自由,而且想這麽一直自由下去,就像是一匹無拘無束的駿馬,將潔白的雪花自由自在地踐踏於腳下。讓那一座座山峰屈服在它的豬蹄之下,迎著風,啃著從農民倉庫裏偷的糧食,踏著雪,嗅著母豬的氣味去過瀟灑的一夜。


    隻是偶爾,他會想起那個扭轉他命運的矮子,那個像對待戰馬一樣對待它的傻*子。不知為何,每每迴想起和那個叫做沃爾夫的魂淡瘋瘋癲癲地穿過海斯特堡的大街小巷時,唿哧總會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那一刻,是唿哧最接近夢想的一刻。


    它不知道沃爾夫在自己逃走後究竟經曆了什麽,甚至它在用自己的豬腦暗暗揣測,沃爾夫有沒有可能被殘忍的同類捉去,代替逃跑的唿哧上了餐桌變成了培根。


    唿哧開始想沃爾夫了。


    對於一無所有的唿哧而言,去找沃爾夫,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並沒有什麽難度。臨別前,唿哧在瓦格良部落獵人殿堂的大門口撒了一潑尿,以表示對這些追獵自己三天三夜都空手而歸的蠢*貨的鄙夷,然後揚長而去,曆經半個月的風餐露宿,成功進化到三百斤的唿哧又一次迴到了熟悉的海斯特堡。


    雖然他隻是一隻豬,但他知曉這海斯特堡已不再安全。他穿過的一些樹林間有許許多多手持武器的人在隱藏著,在空氣中能隱隱約約聞到鮮血的氣息。那些人暴躁、嗜血,很多是殺人如麻的多年老兵。根據唿哧的評測,任何一個都能毫不費力地要了沃爾夫的小命。


    唿哧為了躲避人類趕路,一度晝夜不歇,直到實在精疲力盡、難以維係,才勉強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歇息一段時間。終於,在一個並不算很寒冷的冬季午後,看到一汪溫泉的唿哧幸福滴找到了遠處熟悉的建築——像是監獄般陰森的海斯特堡中心城塔。


    但它不能再靠近了,按唿哧的經驗,隻要接近居住地一定範圍,就會有人類‘熱情’地舉著刀叉歡迎。它要先拱進爛泥裏休息一下,這裏的終年冒著熱氣的溫泉使得周圍的空氣也隨之美好了幾分。


    唿哧懶散地把自己扔進溫泉不遠處一片爛泥潭中,帶著深深地倦意沉沉睡去了。在夢裏,他又和那個矮子瀟灑地在海斯特堡大街小巷繞了一圈又一圈……那個沃爾夫要去卡拉迪亞,它也跟著,那些騎著高壯的斯瓦迪亞軍馬的騎士,在沃爾夫和它麵前潰不成軍……真是個好夢。


    於此時,海斯特堡又一次熱鬧了起來,瑪格麗特的衛兵們拉開城門。


    海斯特堡的所有公民都用好奇而敬畏的眼光,看著這支浴血涅盤的年輕軍隊。孩子們好奇地圍著成車的武器盔甲,朝穩步前進的士兵們做鬼臉。年輕人對他們的軍容整齊讚不絕口,固執的老人則竊竊私語表示著擔憂:“他們能輕鬆殺掉那些海寇,也能像掃垃圾那樣幹掉我們。”


    安度因皺著眉看著走在自己前麵的第一中隊,那單薄的隊伍讓安度因隱隱感覺有幾分不對勁,心中暗暗嘀咕著:“雖然第一中隊是傷亡的主要承擔者,但決計不會如此悲慘。”


    他快步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問目光在人群中不斷尋找梅林的盧瑟:“你的部隊好像少了一個小隊。”


    盧瑟皺著眉頭,低頭尋思了半晌,才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這是沃爾夫安排。”


    但這已經是一個很充足的理由。安度因長歎一口氣,點點頭,轉身離開不再過問。隻是看向海斯特堡中心的塔樓時,似乎有一種壓迫感在心頭。沃爾夫是在籌劃著什麽,但安度因無能為力。作為最無關緊要的中隊長,安度因既無法左右戰爭的勝負,也不能左右黑加侖軍的命運。他很悲傷……卻又無可奈何。


    他希望一切都能安安穩穩地保持下去,沒有恐怖的、像烏雲一般令人透不過氣來的仆格,沃爾夫永遠不會覬覦占領海斯特堡的利益,和瑪格麗特的美色(他猜的),他也能在這支小小的隊伍裏平平庸庸當一輩子的後勤管理,兼最沒存在感的中隊長……可惜他不是盧瑟、不是希爾、不是杜瓦克因、不是托曼、更不是沃爾夫,他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安度因……他什麽都拯救不了……雖然他忠誠而有堅毅。


    安度因,一個好人、一個有用的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這冷血的世界,他還不夠強大。


    對於四位中隊長而言,可能在仆格強大的陰影下,一切都顯得低沉無趣。這不是練兵,而是在宣戰。終究要迎來更大的報複。但在沒心沒肺的沃爾夫看來——自己迴家了,又能和小莎琳一起去玩耍,又能去和美麗的瑪格麗特說幾句話,又能去氣氣倒黴的阿爾泰子爵……不知不覺中,沃爾夫開始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您好,能征善戰的沃爾夫先生。”衣著得體的瑪格麗特站在大廳裏,迎接這次其實根本沒有拔劍戰鬥過的沃爾夫,笑容依舊燦爛,隻是眉宇間的疲憊是做不了假的“願您武運長存,我想您一定是帶來了勝利的消息。”


    沃爾夫點了點頭,托曼緊隨其後,二人快步走到大廳內坐下:“是的,夫人,這些海寇已經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但我想提醒一下,他們也來自一個不該來自的地方……蘇斯克堡。”


    瑪格麗特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壓低聲音念出了那個名字:“仆格!”


    沃爾夫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臉色微微泛白的美人,接過侍者端來的麥芽酒一飲而盡:“我猜是的。小莎琳的叔叔一定是個很令人頭疼的親戚吧……我覺得你不會喜歡他的。”


    昏暗的大廳裏,沒有一個人說話。托曼自顧自地喝著麥芽酒,門外是黑加侖士兵解散後自由釋放的嘈雜聲。沃爾夫和瑪格麗特就像是兩個定格在某一刻的木偶,呆呆對視著,不存在語言或肢體的交流。兩個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往往很無趣,隻言片語就已經足夠,外人全然不明其中。


    “夫人,那起偷竊案必須盡快處理。”英格斯管家快步走進大廳,拯救了冷場“審判馬上就要開始了,請沃爾夫先生迴避,尊重海斯特堡的法律執行。”


    沃爾夫站起身來,朝瑪格麗特點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個鍍金的玩具小馬。那恐怕戰利品中比較特別也很值錢的一個:“請您把這個轉交給小莎琳……”


    “莎琳小姐在溫泉附近玩耍,您可以現在去找她。”站在一旁的德威布裏克適時地提醒道“我認為,莎琳小姐一定很高興您會把這禮物親手送給他……”


    話還沒說完,沃爾夫和那個鍍金小馬像風一樣地離開了。德威布裏克歎了一口氣,心中暗暗祈禱:“莎琳小姐,我能為您做的,隻有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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