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怎麽哭了?是想起死去的朋友了嗎?”


    可能是駕駛位與副駕之間的距離近的緣故,他的情緒稍微有變化,晨晨那邊好像就能感覺到。


    “主要是想起他那些活著的家人了!”


    “我現在也有點不相信人可以改變這個觀點,可真的老公,你現在變得跟我希望的越來越近了。特別是心地善良這一點,我以為一個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就是說原來的我一點都不善良嗎?”


    “豈止是不善良,可以說是沒人『性』!老太爺活著的時候對你多好,可是老人家死後你不光一滴眼淚都沒掉過,就在發殯的那天,你忙著去遊樂場,竟然堅決不參與!”


    “人死如燈滅,送不送其實一樣!”


    “那你今天怎麽這麽勤快,而且一路上都歎息過好幾迴。”


    常貴心說,我這是為自己送葬,當然要積極一點。


    想著這些事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其實也挺好玩。


    今天倒要看看,那些人在他死去的時候,會怎麽樣。


    從常樂鎮到常家堡隻有五裏路程,一路向南。而古墓園所在地的李家莊是從常樂鎮出西門然後再向南。兩個村子之間相隔有三十多裏路程。


    算起來,常貴近期已經去過兩次李家莊了,都是全程高速之後直接到達,所以一次都沒有路過常家堡。其實常家堡與李家莊之間還是有些淵源的,常樂鎮這邊的這條河道由北到南流經常家堡之後,又拐向西南,李家莊就在下遊。


    以前他是盡量要避開迴常家堡的,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傷感。早知道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還不如忍著點多迴幾趟家裏,看看父母。現在倒好,雖然實質上自己並沒有死去,但跟陰陽兩隔差不多。不僅不能跟別人說自己就是常貴,就是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弄不好還會把人給嚇著了。


    不過這樣也好,唐少爺的那個身份可以有助於自己成就事業,也可以讓他這樣出身寒門的人,享受一把富豪生活。這樣一想也就覺得其實沒必要傷感的,自己對於父母來說,不能光宗耀祖,有與沒有區別不是很大。


    常家堡村座落在半山腰中,現在還有一座土堡的遺跡,頑固地堅守在那裏。


    前幾年修公裏的時候,差點被鏟掉了,那些施工人員把古堡的照片發在朋友圈,沒多一會就收到上級的指令,暫時不準動那古堡。專家跑來一看,可不得了,春秋戰國時候的一個很著名的戰役就發生在這裏。


    這個古堡才留下來了。


    望見了古堡就說明腳下的地盤就屬於常家堡了。


    隱約聽見鼓樂的聲音從古堡那邊傳過來,現在的鼓樂班子都帶著擴音器,而且加了電子樂器。這才想到,自己不屬於壽終正寢,按規矩三天之內必須下葬。昨天算一天,明天就是出殯的日子了。也就是說今天祭奠的客人就該到了,葬禮已經算是開始了,來的也正是時候,如果明天這個時間過來,自己的遺體就已經入土為安了。


    車隊正在行駛的這條二級公路的開通與弟弟常福有緊密的關係,不,現在人家叫常遠,這小子要上高中的時候就覺得原來的名字有些土氣,硬是自己跑到派出所把名字改成了常遠。不過如果沒有常遠,這條路就是很可能不會從常家堡通過。


    這是一條鄉鎮公路,是從城區經過常樂鎮到達另一個鎮的。本來原來測量的線路跟常家堡沒有一點關係,據駐村幹部說,設計公路的技術人員都是從省裏下來的,裏麵有一個是常遠的同學。這小子借著招待同學的名義,把這幫人喝到暈頭轉向,最後刻意把線路進行了徹底的調整。


    常家堡通了級別的公路,常遠在這方圓幾十裏就有了一些聲譽,父母覺得倍有麵子。這事原本也可以讓當哥哥的麵上有光,偏偏自從弟弟辦成這事以後,父母越發看不上他了,弟弟也開始動不動就教訓他。


    這以後兄弟倆就幾乎沒什麽往來了,過年的時候他也懶得迴老家,也是因為弟弟,人家帶著漂亮媳『婦』,開著小汽車。假如自己這副樣子迴去了,父母在村裏的麵子就得打點折扣,還不如不迴去的好。


    一路上聯想著這些,車隊很快就到了村口。


    這裏原來是一座學校,後來學校沒有了,就成了專門的舉辦喪事的地方。農村人現在辦紅喜事都在城裏辦,白事卻自己能在鄉下辦、


    按村裏的規矩,誰家死了人,不管現在居住在那裏,全村人都要迴來奔喪的。平時隻有留守老人的村子就顯得格外的熱鬧,加上村裏人對常遠能把大路修到家鄉來心存感激,對他們家就更是另眼看待。


    這個車隊一進村很快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這陣勢不光村裏人沒見過,恐怕像弟弟那樣見過世麵的人也很少見有這麽多豪車作為一個組合出現的。


    自己沒有後人,這種時候隻能是常遠那剛一歲多的孩子為他穿孝服了。車剛停下他就看見小侄兒由他母親抱著出來了,顯然是以孝子的身份迎接客人。


    常貴感到心疼的同時,又產生了深深的愧疚。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一件塵封已久的事,本來自己現在應該可以有孩子的,那是剛學徒滿了,進了一家修車廠,算在掙上工資的徒工了。有天喝醉了『亂』『性』,把隔壁飯館的一個很熟悉的女服務員睡了。過了一段時間,那女孩偷偷把他拉到一邊,哭著說她懷孕了。


    當時他一聽也傻了,抽身就跑,躲起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露』麵。後來是田金龍給他通風報信,說是他的女朋友陪著那女孩子去打了胎,而且那女孩子已經跟人訂婚了。


    這事一直是他人生中的一塊結了痂的瘡疤,平時輕易不出觸及,以至於很長時間之後快要忘掉了。


    現在偶然迴想起來,又覺得有些欣慰。他把身後的三個女人輪流打量了一遍,暗想著李秋華那時候肯定是對方的問題,那個飯店服務員隻一次就大了肚子,足足可以證明自己還是有實力的。


    從車上下來,正準備跟迎過來的常遠和李有財說話,冷不防有兩個大約六七歲的小子,全身孝服,衝著他就下跪,還連著磕了三個響頭。


    “他們倆是?”


    “哦,這一個是家兄的義子,田金龍的兒子。另一個是家兄的同學外號叫刀子的兒子,今天上午專程過來,也是剛在靈前拜了義父的。”


    李有財『插』了一句話,“可惜我還沒生下兒子,不然也是義子。”


    常貴趕緊把兩個孩子拽起來,這才看見那邊田金龍帶著修理廠的所有兄弟在那裏忙碌著。一看就是關了門過來為他送行來了。


    還有刀子,一個官二代加富二代,正跟村裏的幾個人在那裏依著一堵土牆抽著煙,一看就是太疲憊了。


    “唐先生,要不是你真來了,我們確實很難相信家兄會有這樣的朋友。”


    “你錯了,我跟常貴不是朋友,而是過命的兄弟。一起在關公麵前磕過頭的。”


    說著這樣的話,他心想著一定要想辦法把常貴的形象往高撥一撥,能撥多高就撥多高。


    這才是他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為一個人吊孝其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的,最關鍵的是要給他蓋棺定論。


    “這樣吧,常遠。我這次過來是想完成常貴的一個遺願。他有一筆錢投在我們家族的企業裏,早就說好了,要用來做慈善事業的。不如這樣吧,你看你們家鄉有什麽惠民的項目需要投資。”


    “啊?那要看有多少錢了!”


    “錢真不是問題,我這麽給你說吧,可以上不封頂。假如屬於他的錢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幫他出一部分。”


    “那就好了,我正在籌劃一個項目,那就是在鄉村布點建設老人托管中心,就是在幾個村的中間建一個托管點,把那些不想離開鄉土的老人托管起來,為外出打拚的子女解決後顧之憂。”


    “很好,就這個項目了。需要多少錢常貴跟我一起投!”


    常遠遲疑了一會,“唐先生,我說出來你要是覺得多了,我們還可以在協商。可以逐步建成,或者再拉其他人參與投資。”


    “不,這事要投入必須是隻有我們一家投入,以常貴的名字命名。”


    “可是就我們這一個鎮,大概就需要八百多萬。而且唐先生,你要知道,這是純粹的慈善項目,隻有投入沒有收益的。據我所知,唐家是很少參與慈善的,經常做的是布施和放生之類的活動。”


    “我說過了,這是常貴的事,跟唐家沒有關係。”


    “那這樣吧,唐兄,既然家兄跟你結拜過,那你也就是我的兄長了。就跟你直說了,這件事所有的規劃都是我做出來的,將來托管中心供水供電等設施國家有相應的配套,因為是非盈利項目,用地也是各村調配,不需要出征地費用。將來建成以後的運作,包括人員薪資等,國家也有配套的扶持資金,現在就是固定設施建設需要很大一筆錢。”


    “行,就這麽個數目的話,那就定了。全部投入由我們來出,八百萬現在就可以撥到你們的賬上。”


    常遠一聽顯得很激動,“謝謝唐兄。這裏還有一個重要的環節在裏麵,那就是如果這事成了,我們的書記和鎮長升遷就十拿九穩,我提副鎮長的事也就有保障了。”


    “這我理解,隻要辦實事,提拔是應該的事,那就說吧,這錢現在往哪裏轉?要不先給轉你私人賬戶上?”


    “不不不,那是萬萬不可以的,那樣我就違規了,這需要專用戶頭的。要不這樣吧,堂兄,現在已經快下午了。先給你的人安排吃飯,我開車去一趟鎮裏,跟領導匯報一下,然後再洽談怎麽運作的事。”


    “好吧,不過我們的飯不需要你準備,隻需要用一下你們的地方,我們帶著各種設備,廚子都帶著了。”


    “那好,知道你們是有講究的,那就不勉強了。我先去鎮上了,讓家兄的兩個同學來接待你,有財哥,客人就交給你了。”


    那小子辦事倒是挺利索的,說著話就按響了自己那輛車的遙控,然後就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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