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有些泛青。


    “鐺鐺鐺!”


    陣陣急促的敲鑼聲從屋群前的廣場傳來,正熟睡的寧真一驚,霍然坐起。


    他目露迷茫之色,數天的經曆一一閃過,四下掃了掃,立馬意識到現在的境遇,聽著外麵急促的鑼聲,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著,便向石屋外跑去。


    寧真的石屋在一處角落,出門後,他看見山腳下石屋群前方有處空地,此時已經站滿了人,一個個佝僂著身子,卻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


    他趕緊往聚集的地方跑,卻有些晚了。


    廣場前頭,正有一個身穿粗布的中年人,不斷地叫嚷著,他一轉頭,瞧見了跑向人群的寧真。


    他緊盯著寧真的‘嬌軀’,臉上露出一副不懷好意之色。


    中年人眼神莫名,心裏嘀咕,這便是那寧真吧,多麽美妙的少年身體,隻可惜得罪了趙公子,有了特別的交代,不然倒可以收為內室,蹂躪一番。


    但隨即他又想到了趙公子的仙家手段,不由得心神一顫。


    中年人心中想著,但手裏卻沒空閑。


    隻見他揚起手中的繩鞭,手腕用力的一抖,四五丈長的鞭子,‘啪’的一聲,抽在了寧真的身上。


    這一下,力道極重,寧真哆哆嗦嗦,拳頭攥的極為用力,卻不敢多說話,低著頭,小步急速地走進人群中,好在中年男子也未再繼續。


    寧真在人群中站著,用餘光見著了在他不遠處的寧弦,此刻他正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向自己這裏。寧弦旁邊還站著一個胖子,正是他的二哥寧浩,這時像是沒見到他一樣,低著頭拘束的站著。


    這身穿粗布的中年人向四周掃了掃,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伸手招了招,頓時,從不遠處小跑過來一個人,手裏正拿著個小冊子。


    中年人麵容有些粉白,嘶啞的聲音響起,問道:“有幾個沒來?”


    手捧小冊子的人迴應:“迴大人,一共三個,都死在了自己的屋子裏,還有老麻子昨夜也餓死了。”


    中年人聽到這話,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情感,像是經常發生一樣,他說道:“按老規矩辦,直接扔到亂葬崗喂鳥。”


    “是,大人。”


    拿冊子那人低頭應了一聲,跑開了。


    中年人轉頭看向眾人,道:“還是以前的量,挖不出來的,統統沒飯吃,都給我精神點,要是沒上繳足夠多的靈石,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說到這,他頓了頓,嘶啞的響聲再次響起:“都滾吧,還有,昨天剛到的幾個人留下。”


    中年人說完,人群中才稀稀拉拉走出一些,慢慢的,空地中剩餘之人,才一挪一趨向礦坑下走去。


    寧真看著四散的眾人,一個個瘦的皮包骨頭,臉上浮現出菜色,尤其在此時天色下,綠油油的,很是滲人。


    他一想到餓死人,在這裏像是家常便飯一般,每天都在發生,就止不住的心悸。


    等空地上的人都走空之後,留下的隻有寧府眾人和站在前方身穿粗布中年男子。


    寧真低著頭,站在中間,盡量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天不遂人願,中年男子掃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寧真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甚至還有一絲惡心,雖然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扯了扯手裏的繩鞭,手臂一抬,指著寧真,說道:“你出來!”


    寧真抬頭,咬牙向前走了幾步,注視著他,輕聲迴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中年男子神情有些玩味,似笑非笑的道:“今天早上你來晚了吧,這可不是你家,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在這裏,你們的一切都要聽我的,不然……”


    寧真還在豎著耳朵聽,卻見中年男子抬手一揚,直接將鞭子甩在他身上,痛的寧真呲牙咧嘴,卻忍著不叫出聲來。


    中年男子不管這些,一鞭接著一鞭向寧真身上甩去。


    直至甩完十鞭子,這才收手。


    此時寧真的衣服上,已經扯開了幾個小口,裏麵滲出了少許的血珠,臉上也有一道紅印。


    寧真緊咬著牙根,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把頭低的死死的,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神情……


    中年男子看向寧真,見他沒有什麽反應,也是興致缺缺。


    他開口對寧府的眾人高聲喊道:“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往後每天太陽沒出來之前必須在這裏集合,要是響鑼超過十聲還沒到的,就和他一個下場。”說完,他用手指了指寧真。


    “還有,昨天上仙應該給你們看過靈石了,就是那種會發出青光的石頭,以後每天都要上繳二十塊以上,要是誰上繳的數量不夠,那他第二天就沒飯吃。當然,要是上繳的夠多,上仙們也會有獎賞。最後再提醒你們一句,誰要是敢私藏靈石或者敢逃跑,那下場絕對會非常難看,好了,都跟我走吧。”


    中年男子轉身走向礦場,寧府眾人都露出一副難看的表情,互相對視一眼,默默地跟在後麵。


    走在人堆後麵的寧真,隻感覺渾身火辣辣的痛,每走一步都在牽扯著傷口。


    雖然疼痛感愈發劇烈,但他臉上的陰寒之氣卻被深深的掩藏,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跟在隊伍後麵。


    中年男子在前麵一邊領路一邊說道:“前麵巨大的礦坑就是以後你們要待的地方,每天都要挖滿八個時辰,除非你們死了,不然每天都是幹這個,當然,要是能挖出足夠多的靈石也可以早點休息。”


    正說著,前麵出現了一條盤旋向下的石路。


    坑邊,寧真伸頭向下一掃,發現這個錐子型深坑極為巨大,在深坑兩側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小路,小路蜿蜒曲折,道路極長,路邊每隔丈許便會出現一個石洞,裏麵烏黑黑的,散發出絲絲寒氣。


    此時正有人不斷地出入石洞,手裏擔著木筐,裏麵全是碎土石子兒,這場景像極了蜂巢或是螞蟻窩。


    一行人跟著男子向下走,走了小半個時辰後方才停止,而此時寧府的每個人身上都掛著鏟子、木筐還有裝水的竹筒。


    “每人負責三個礦洞,以後除非是死了,不然白天隻能在這三個礦洞裏呆著。”中年男子說著,指了指路邊的洞口,又指向寧府裏的其中一人說道。


    “你便負責這三個礦洞。”


    “是”


    被指那人應了一聲,在洞口觀望一陣,便走了進去。


    中年男子沿路繼續向下走,每隔三個洞口,男子都會指向寧府中的一人,讓他留下。


    寧真向深坑下看了看,又往上看了看,發現自己所處的,差不多是在深坑三分之一的位置,看來還是距離地麵較近的,沒有在坑底。


    又過了一會兒,隊伍中隻剩下了寧真一人,中年人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語,在前麵一直走,在這中間已經走過了數十個礦洞,但男子也沒叫寧真停下。


    男子身後,寧真緊盯著他的後背,眼神中隱隱流露出森森陰寒,卻也不敢注視太長時間,生怕中年男子察覺。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路邊的礦洞已經變得稀疏起來,隔著數丈的距離才有一個洞口。


    走到這兒,男子這才站定,轉過身,指著路邊三個相隔較遠的洞口,衝著寧真冷聲說道:“你便負責這幾個,記住,每天要是挖不滿二十塊靈石,第二天就別想吃飯!”說完,他頭也不迴的向來時的方向走了。


    寧真抬頭,看了看剛剛發出溫熱氣息的太陽,又看了眼路邊黝黑的洞口,發現洞口內所延伸的方向正是自己居住的小山處,這塊區域每個礦洞相隔足有數丈遠。


    他瞥了一眼正走遠的中年男子,便帶著挖靈石的用具,向他所負責的最邊上一個洞口內走去。


    一進來,寧真便感覺到一絲清涼之氣,雖然這裏麵稍顯沉悶,但也極為舒適,這也和此時是盛夏有很大關係。


    他在外麵看洞裏黑乎乎的,但進來之後才發現石壁上,每隔三四米遠便插著一個銅油燈,幽暗的火光不斷跳躍,將洞內照的昏黃。


    再往前走了八九丈遠,來到洞內盡頭,發現四周石壁上坑坑窪窪,明顯有人工開鑿的痕跡,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幾乎沒有多少沙土,稱之為岩洞也不為過。


    寧真一陣苦惱,都是石塊,這如何能挖?也不知道前人是怎麽挖出這麽遠的。


    他附近的人極為稀少,又在礦洞內很深的地方,再往前挖,便是在所居住的小山包下麵。


    而此刻洞內極為寂靜,昏黃的燭火下,寧真雙手握住鐵鏟,抵在石壁上。


    石壁很是粗糙,他用力一鏟,卻隻能將表麵的沙粒鏟下來些,石壁上隻留下一道白印。


    寧真心裏不由得暗恨,這怎麽挖?


    用鏟子隻能搓掉一皮,這得挖到猴年馬月去!


    不挖了!


    索性將鏟子扔到一邊,就地找個石塊坐下,手臂撐住下巴,想著現在的處境。


    逃跑基本是不可能了,天上有仙人們看著,四周也有仙家的陷阱。


    迴想剛來這裏時,寧府中的一個下人,就因為踏錯半步,整個人就被凍成碎屍的場景,他想想便不寒而栗。


    他本以為得罪仙人之後必死,卻沒曾想有了一絲生路,但一看現在境遇,又和死了沒多大差別。


    這裏每天都要上繳二十塊靈石,但現在一鏟子下去,卻隻能搓掉一層皮,連根毛都見不到,更別說靈石了,也不知道之前的人,怎麽挖出這麽遠的。


    寧真臉上流露出深深的無力之色,怎麽辦?過些日子都有可能餓死在這裏。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悲從中來,仙人們在天空上飛掠的場景,不斷在腦海裏閃過,之前書中所見不斷浮現,一柄劍、一壺酒、仗劍天涯……


    隨後,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灰塵而又襤褸的衣衫,嘴角一陣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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