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君聽到張羽說分攤算賬,當即停止了哭泣,從床上跳了下來,“分攤算賬,我們分什麽攤,算什麽賬?我們一起三年,我連個保姆身份都算不上,別說是妻子了。三年裏,我吃自己的,穿自己的,你為我付出了什麽?虧你說得出這樣的字眼,你不臉紅我倒先為你臉紅起來。”


    “你沒吃過我的,沒穿過我的?”張羽道,“那你是吃誰的,穿誰的?”


    “吃誰的,穿誰的,”陳竹君道,“聽你這話,我好似暗裏有人養著。你去看看,我們的aa製,你曾是怎樣製定的?你不記得,我倒是記得,並且,三年來我一直認真踐行。虧你,我沒提出算賬,你倒惡人先告狀。你說,你算什麽賬?”


    趙燕關濤幾個老女人看著兩人吵起來,不禁難為情的低下頭,一個個不再說話。


    “今天,我就當著娘家人的麵,把話說明白,”陳竹君道,“就算你不算賬,我也得和你算賬,咱倆看誰欠誰的。三年裏,我為你做飯,為你拖地,為你洗衣,為你疊被,這些,用如今的工價計算,你至少得支付我三萬元人民幣。而你,三年裏,你按著良心自問,你為我付出了什麽?走到這一步,算我們緣分走盡!今天,我卷鋪就走,你把三年裏我伺候你的保姆費給我。對了,記得婚前你給我買過一雙皮鞋,一件風衣,兩套內衣,現在我折成人民幣退給你。”說完,她從床頭的一個手提包裏抽出五百元錢,扔到了寫字台上,“這是我們相處一起你為我花的錢,現在退還給你。”說完,她走到衣櫃前,清理衣服。


    “三年裏,我隻為你花了五百元錢?你真是良心比煤炭還黑,”張羽道,“記得第一年裏的春節,光去你娘家拜年,我就買了三千元的禮品,第二年拜年,我又花了兩千元買了禮品,第三年拜年,我承認沒花錢,是你自己買的禮物。另外,我們訂婚,我花了一萬五的彩禮費,結婚,我花了一萬元請了客。這些大事件的費用,我是記得非常清楚的。至於那些細數,我去翻閱賬本。”


    “還有細數?”陳竹君吃驚道,“什麽細數,你翻個給我看。”


    張羽當即蹬蹬蹬的走到寫字台前,打開中間那個抽屜,抽出一個黑皮筆記本,拖著眼鏡,細細查閱起來,“11年八月十五,我買了兩隻母雞,合計人民幣九十元零八毛;11年雙十一,我給每人買了一件外套,一套內衣,一雙運動鞋,兩雙襪子,合計人民幣四百八十元整;12年端午節,我買了三隻鴨子,二十個饅頭,兩瓶邵陽大曲,合計人民幣一百六十元整;12年十月一號,買了被褥兩套,電飯煲一個,豆漿機一台,剃須刀一把,沐浴露一瓶,衛生巾兩包......”


    “不要念了,給我停,”陳竹君側過頭來怒目而視,“你拿計算機來,把這三年來的大帳小賬,一齊給我算好。”


    張羽當即氣衝衝的走到外麵房間,拿起計算機,啪嗒啪嗒的按了起來。半個小時後,他大聲道,“共計人民幣四萬八千五十元整。”


    “這麽說來,我欠你了?”陳竹君道。


    “我算算,你聽著,”張羽道,“你說保姆費是三萬,那保姆費裏,你是占一半,因為洗衣做飯拖地不單是為我的。我這四萬八裏,我占四分之三,因為一個男人不管再怎樣窩囊,養家的義務我覺得還是要承擔的。養兒子,養妻子,是情理之中。但是養繼女的義務,是沒有的。所以,這四萬八裏,你應承擔一萬二的支付任務,所以這樣算來,我隻欠你三千元。”


    “我的天,算得多精細,”陳竹君道,“我不要你的三千元,好麽,你現在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然後一邊清理衣服,一邊嚶嚶的抽泣。


    張羽拿著賬本走出了房間,幾個老女人在一旁竊竊私語。


    “我這窩囊日子,現在您們都知道了,”陳竹君道,“說得出來,是會笑掉您們的大牙,不說出來,我會悶死。真正是前世燒了庵堂,砸了菩薩,這輩子盡讓我碰見的什麽冤家!”說完,清理好衣服,推著行李箱就走。幾個三姑六婆也跟著出去了。


    張羽坐在外麵房間,背對著房門,假裝沒看見她們的離去。


    那一離去,又成了陳竹君生命中一個組建家庭的落幕曲。


    迴到一個人的單身生活,陳竹君隻有又南下到東莞那一帶的工廠裏去打發日子。她那時三十八歲,還處在個可以裝萌賣嫩的年紀。挽起頭發,成熟中依然透露著少女的天真,披著頭發,端莊中不失少女的嫵媚。她在那些工廠裏一呆,一晃又是兩年過去。


    臨到人生不惑的邊緣,陳竹君依然孑然一身。雖則微信和qq那些網絡工具給人們談情說愛帶來了無限便利,然而陳竹君在那些便利上卻沒有得到上帝半點青睞。她沒有在虛擬的世界裏碰到自己的另一半。當出家的念頭還沒有衝擊著她的頭腦時,她還是把尋找幸福的歸宿寄托在傳統的媒人的牽線搭橋上。


    四十歲那年,經人攛掇,陳竹君認識了家鄉鎮上的一個“美男子”。


    “美男子”和陳竹君同年,四十出頭,長著一張奶油小生的白淨麵孔,明亮的雙眼皮大眼,高挺的鼻梁,魁偉的身軀。若不是過早的禿頂,那討人喜歡的長相總能讓人堅信不疑的認為他才三十歲。


    “美男子”姓肖名軍,開著一家名氣不菲的土菜館。肖軍的老家在鄉下,租賃的門麵處在鎮上的咽喉之地。他有三個兒子,每個兒子都是同父異母且母親離異。三個兒子年齡呈規律遞增,小兒子四歲,中兒子十二歲,大兒子二十歲。


    陳竹君嫁過去時,肖軍在土菜館裏辦了三十桌婚慶酒,鞭炮一整天響著,結婚大照滿房子掛著,熱鬧的場麵一點不亞於那些二十歲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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