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大半天的罵罵咧咧在沒有聽眾的氣氛下偃旗息鼓,挨到一家人打哈欠時,總算來了電。待幾個睡後,張羽睡意全無,照例從一疊作業本下抽出一卷報紙,把曾道人、白小姐、黃大仙幾張重要的六合彩報細細研究了一番,方才入睡。


    次日,陳竹君穿了套時尚的衣服,搭車去了畢業十年後的第一次同學聚會。聚會當時搞得十分隆重,幾十人喝酒,說笑,ktv,鬧到晚上十二點,沒有散場的意思。張羽一個電話打去,偏巧陳竹君的手機占線,他當即氣衝衝的租了部車,趕往縣城。一路上,他不斷撥打陳竹君電話,問長問短,隻是不說自己已在縣城的路上。待問清了聚會的地址,徑直趕往賓館的包廂,見一群人瘋子般在勁舞狂歌,他一頭衝進人群,揪出正在跳舞的陳竹君。


    “賤貨,沒見過這麽夜了不歸家的,”校長一臉怒氣,當著眾人的麵,好似斥責一個墮落的女兒。


    “你說我什麽?賤貨?”陳竹君掙脫張羽的手,借著幾分酒勁,順手扇了他一記耳光,“老娘長這麽大了,從未領教過如此的詞令,今兒總算領教了。怎麽樣,賞你一記耳光怎麽樣?”


    張羽本來一肚子不滿,又加上近些天買六合彩手氣不順,因此迴手陳竹君一記耳光,罵道,“你這娘們,竟然動手,今兒個我也算長見識了。”


    他們彼此打了一個迴合,激昂的音樂中居然沒有人發現,一直在陳竹君拿著一個啤酒瓶砸傷了張羽的眉頭後,才有人走出舞池上來勸架。


    “你這臭娘們,今兒個迴去,你老實滾迴陳家壩去!”張羽捂著流血的額頭,“我張家容不下你這娼婦!”


    “我娼婦?我娼了誰了,當著大家的麵,你得把話說清楚!”陳竹君也不管他正在流血的傷口,“同學聚會,就是娼了,那時下那麽多的同學聚會,人家都是娼婦了?”


    “同學聚會,哼,同學聚會,”張羽道,“我看純粹的就是一夥男盜女娼!”


    上來勸架的幾個人,本來還是抱著無限誠意,看到校長那樣一說,個個麵麵相覷,悄然退了下去。


    張羽在震天作響的音樂裏,把當下同學聚會那個很火爆的項目狠狠指責了一番,一個人才捂著傷口,走出包廂攔車去了醫院。


    陳竹君當晚氣得不行,散會後也無心思迴家,一個人在一家賓館開了房,歇息了兩天才迴家。


    陳竹君迴到學校,隻見張羽頭纏紗布,神色冷漠,像一個戰後的傷病靠在一張竹木椅上。


    “把你娘家的人叫來,”張羽揮手說道,“咱們就此散夥,免得到時你像潘金蓮謀害了我,外人都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我會像潘金蓮謀害了你?”陳竹君包沒來得及放,一聽那話,即刻火冒三丈,“你是神仙,會算準有朝一天我會毒死你?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什麽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現在也不遲。”張羽道。


    “現在怎麽個也不遲,”陳竹君道,“你倒說明白,我向來腦子簡單,不擅長分析問題。”


    張羽不再作聲。幸好他們家裏元寶和敏寶已收假迴校,因此兩個大人在房間吵起嘴來,就也用不著顧忌什麽詞匯。


    “我說現在的同學聚會,純粹的是掛羊頭賣狗肉,”張羽道,“我就看不慣時下的同學聚會,名義上是敘舊聊天,實質上是暗裏搞破鞋......”


    “搞破鞋,我看你真是豬嘴巴裏吐不出象牙,”沒等張羽說完,陳竹君打斷他的話道,“像你這樣的陰暗心理,真不知你是怎樣當的校長?搞破鞋,你這一棍子打死人的作風,若是此時傳到網上,你當即不被唾沫淹死才怪,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之心?”張羽道,“我大人大量。”


    “你大人大量?”陳竹君道,“瞧你這語氣,好似我真在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她氣嘟嘟的走進裏屋,丟下包,“真像那個裝在套子裏的人。”


    張羽沒上過高中,自然不知道裝在套子裏的那個人是何許人,接過話題,“裝在套子裏,裝在箱子裏的,都是一個樣。”然後掀葉翻藤的,把網絡上一些堪稱經典的傷風敗俗事例,結合周圍的一些具體事實,不斷大罵“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罵了半天,陳竹君也沒理他。後來看到天快黑了,張羽還在那裏絮絮叨叨,陳竹君才背著包一氣之下要去娘家。“我到娘家去住,要不,我遲早會變成神經。”


    “你去娘家住?”張羽一聽差點跳了起來,“你去娘家住,你去那邊住,你去了就別迴這裏了!”


    “別迴這裏,我想迴就迴,不想迴就不迴,沒誰奈何得我!”陳竹君道。


    “啊,你這娘們,把你的qq密碼告訴我,”張羽從椅子上翻了起來,“還有,把電話卡取下來給我,你就走!”


    “你腦子有毛病!”陳竹君不再理他,背著包推著行李箱,頭也不迴的走出了門。


    “有種,你走出這門,就別再迴這門!”張羽望著陳竹君的背影狠狠罵道。


    陳竹君的娘家離張羽的家也就不過兩裏路遠,因此住在娘家一樣不影響她在校做事。剛開始,她娘家人以為她是迴家小歇幾天,後來看到她住了半個月,也沒有迴去的意思,趙燕夫婦才發現情況不妙,於是問起陳竹君在娘家長住的緣由。


    “就為同學聚會,你們就分居了?”趙燕吃驚的說道,“同學聚會又不是私下兩個人相會,畢竟是大夥一塊兒在一起,這樣刻板的人,我真是頭一次聽說。”


    “我懷疑他是患了厭世病,什麽都看不慣,什麽都惹他煩,”陳竹君道,“怪不得,快六十了,一直獨身。這樣性格怪異的人,不一輩子獨身才怪。”


    幾個人歎息了一陣,無奈之下,趙燕隻得打電話給陳勇,把陳竹君和張羽鬧別扭的事陳述一遍。一家人像貓兒聞到了魚兒味,隱隱又感到了陳竹君這樁婚事的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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