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斯是活躍在曲江水道上一個普通的私鹽販子,他並不是洛京人,十四歲那年父親去世,他被兄嫂從家裏趕了出來,打算跳江自盡的時候,是一個路過的私鹽販子救了他。


    從那後他就成了那個私鹽販子的徒弟,跟著他離開揚州老家,輾轉來到洛京。


    對他們這種單幹的私鹽販子來說,販賣私鹽的利潤並沒有旁人以為的那麽高,但風險卻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無論從私鹽的買入,運輸,還是販賣,所有的環節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鄭斯一直想著什麽時候攢夠了錢就和師父找個地方安定下來,隨便搞個什麽營生,娶一房媳『婦』,兩口子給師父養老送終,再也不幹這種刀口上賣命的買賣。


    他本來以為這樣的日子還要很遠才能實現,但一個意外的機會,卻讓他發了筆大財。


    那是二月底京城『亂』起來之後的一天,他把存貨全都賣光了,到知味樓去打聽消息,知味樓的大掌櫃嚴東是個妙人,豪爽大方頗有古人遺風。


    黑白兩道三教九流無不結交,無論官麵上的大人也好,****上的英雄也罷,還是他們這種雞鳴狗盜之流,全都來者不拒,隻要跟他投了緣,都能叫上一聲朋友。


    鄭斯來也是想打聽打聽最近的行情,九門一關他就知道發財的機會來了,城門關閉東西運不進來,什麽米糧油鹽全都得漲價,作為一個有路子出城的私鹽販子,他一點也不擔心出城那點風險,唯一讓他有所顧慮的是現在的價錢夠不夠他賣命的。


    鄭斯籠著袖子一進知味樓,靠在掌櫃的櫃台上剛跟賬房說了兩句話,相熟的小二就湊過來道,“這可真巧了,小的正要去找您呢,斯爺,我們大掌櫃的請您到後邊去有點事兒。”


    知味樓後院那座軒敞的花廳外,幾個精幹的夥計守在各個門口,鄭斯被領進來後,就見廳裏坐著兩個人,一個看著和氣卻眉帶煞氣的中年人,一個年紀挺大沒留胡子的老頭,兩人穿的都不怎麽起眼,但無形中那種氣派卻令人不敢小覷。


    鄭斯正納悶,嚴大掌櫃按著他肩頭小聲問了句,“你那條出城的路還沒被發現吧?”


    鄭斯搖了搖頭,嚴大掌櫃又問,“可穩當?”


    鄭斯點了點頭,同樣小聲道,“隻有我跟師父知道,再穩當不過。”


    “好,”嚴大掌櫃說著,牽著他的手對那兩人道,“這就是我剛才提過的鄭兄弟了,兩位說的那事兒嚴某實在沒法子,好在還有鄭兄弟能為兩位解憂,這樣,那條路是鄭兄弟養家糊口的生路,嚴某避個嫌,這地方三位放心用,絕沒有人能從知味樓傳出去不該傳的消息,我知味樓也沒有吃裏扒外的夥計,你們聊,我先去看看生意。”


    嚴東說完,衝三人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對著李知恩和王保點了點頭。


    花廳的大門關上,院子裏看守的夥計都退出三丈外,李知恩走到門口向外看了眼,迴身低聲問道,“你有出城的辦法?”


    這兩個來曆不明的客商出手極為大方,用來付賬的那塊玉佩剔透無暇,一看就是好東西,請嚴大掌櫃幫忙掌眼看過後,鄭斯痛快地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並免費提供一條船。


    從知味樓離開的時候,王保還有些擔心,“這個嚴大掌櫃信能得過嗎?”


    李知恩附在這個多疑的老太監耳邊,低聲道,“信得過,公公就放心吧,要是實在不放心,您想想他姓什麽。”


    “嚴?”王保有些疑『惑』地看著李知恩,“他跟那位……”


    李知恩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這就是皇城司的厲害之處了,嚴寄舟有位堂兄在洛京開飯館這種事,恐怕除了他滿朝的大臣都不知情,而他跟這位堂兄的交情,在李知恩看來那是足夠嚴大掌櫃替他們保守這個秘密的了。


    事實上為了給慘死的堂弟還一個公道,嚴大掌櫃也的確一直在暗中散布一些對趙敬和奉安侯不利的消息,比如皇上還活著,比如長公主罵奉安侯世子『亂』臣賊子。


    他雖不能親手殺了那兩個躲在太極宮的大人物,但是卻可以在他們背後捅刀子。


    當然這些事對鄭斯來說,是連想象都想象不到的驚人隱秘,他也不會費力去猜測被自己送出城的是什麽人,什麽身份。


    他隻知道自己收了兩個有錢人的銀子,然後送他們一家出城,這是你情我願的買賣,誰也不坑誰。


    可是當他這天晚上『操』著小船來到他為自己留的暗門,準備出城弄點貨迴來賣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他的暗門簡直成了個明門。


    大半夜的漆黑的河水裏不停地往外冒出一個個人頭,那些人全都一個打扮,默不吭聲,肩上背著個油紙包裹的奇怪武器,從水裏冒出來的時候簡直像幽靈一樣,要不是輕微的水聲提醒了鄭斯,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這三更半夜的,難道碰上了陰兵過路……嚇的牙齒打顫的鄭斯忙『操』著小船想跑,他剛要迴頭找船槳,卻發現自己的船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個人,借著微弱的月光,鄭斯看清這是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年輕男子,他泰然自若地坐在自己的小船上,表情溫和地看著自己,鄭斯見了鬼似的哆嗦著問道,“你,你是人還是……鬼?”


    沈鏡心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噓了聲,道,“我是人,你姓鄭?”


    哎呀我的媽,鄭斯一下子全身的血都涼了,還你是人,騙鬼呢,連我姓什麽都知道,你是來拘魂的牛頭馬麵吧!


    “我是姓,姓鄭,”鄭斯說完,撲通一下趴在了自己的小船裏,衝沈鏡心不住磕頭,“閻王爺,閻王爺爺,您可看好了我的生辰八字兒啊,別拘錯了啊,我家裏上有八十的老師父,下有沒過門的媳『婦』,您請高抬貴手,別把我拘了去行不?”


    不知道是不是鄭斯聽錯了,對麵那人輕笑了一聲,啪地扔了個東西在他腳下,輕聲道,“給你的買路錢,拿了這些錢去好好的做門生意,不要再販私鹽了,不然本官下次可真要把你拘走了。”


    鄭斯沒反應過來,等他抬頭的時候那人已經不見了,再迴頭的時候,隻見銀紗般的月光下,平靜的曲江水波溫柔地緩緩東去,哪還有什麽陰兵鬼兵的,鄭斯捂著心口以為自己做了個夢,剛想撿起船槳繼續劃,卻在腳邊碰到了個東西。


    那是一個布包包著的一大把碎銀子,惦著足有七八十兩,看著這些白花花的銀子,想起剛才那自稱本官的牛頭還是馬麵說的那番話,鄭斯不由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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