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試結束,顧珩終於閑了下來,在貢院關了那麽些天,感覺胳膊腿都要鏽住了,便出門隨便逛了圈,這一逛不得了,顧珩發現自己住的這家客棧竟成了個熱門地方。


    叫靈犀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那天的事後來居然還有那麽精彩的後續,心裏直後悔他吃什麽包子啊,要是跟著出去瞧瞧,不也能看見皇帝長什麽樣了嗎。


    春試一共就三科,他第一科被攆了出來,後麵兩科考的再好也有點沒底,心裏就沒抱參加殿試看皇帝長什麽樣的希望,聽說有現成的機會居然錯過了,顧珩忍不住搖頭,沒緣分啊。


    要是有緣,他那天撿的就不是霍臻,是皇帝了。


    “三娘,你那天真沒看見皇上長什麽樣?”顧珩站在門口看吳三娘剁肉,挺有興趣地問道。


    據客棧外那乞丐說當時三娘也在場,但顧珩卻沒聽她提起過這事,吳三娘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讀書人好好讀你的書,打聽那些事做什麽。”


    她對這個江南來的年輕士子印象還是很好的,人長得俊,愛幹淨,還和氣,從來不對他們這些人擺讀書人架子。所以有時候他那個書童來要個夜宵什麽的,三娘隻要有空,都會親手給他做一碗。


    顧珩上迴吃了一次三娘做的湯餅,簡直驚為天人,端著碗就要來拜會一下,靈犀攔都沒攔住。他家公子說了,不要小看手藝人,任何一門手藝能做到這種地步,哪怕隻是一碗湯餅,那也是很了不起的。


    靈犀沒覺得一碗湯餅有什麽了不起,在他看來,他們家公子隻是有些瘋瘋癲癲的罷了,不過誰能說得上呢,他們家老爺也沒比公子好到哪去,都一樣。


    顧珩來了一迴之後就跟三娘熟了,後來第三場帶去貢院的飯食都是三娘親手給他做的,一邊往籃子裏裝,三娘高興的道,“我這還是頭一迴給舉人老爺做高中飯,迴頭公子要是中了,老婆子迴家也能跟人顯擺顯擺,看,顧老爺是吃了我做的飯,才中的進士。”


    顧珩哈哈大笑,“那我就承三娘吉言了。”


    兩人一個門裏一個門外,三娘在案板上咣咣咣地剁肉餡,顧珩不依不饒,追問道,“三娘,你就告訴我吧,皇上長的怎麽樣,有我好看嗎?”


    三娘撲哧一笑,這孩子,笑完歎了口氣,道,“皇上長得挺好的,跟你一樣,年輕俊氣,就是……唉……”


    三娘搖了搖頭,沒往下說,顧珩見狀問道,“就是怎麽啦?是不是臉上一片大麻子?”


    “呸!整天沒個正形,哪像舉人老爺,”三娘啐他一口,放下刀,有些怏怏地道,“就是不該帶壞了霍家小侯爺。”


    “那孩子多不容易,沒了爹,又沒了兄弟,夫人又那樣,也夠難的了,皇上還……”


    顧珩奇怪道,“三娘怎麽知道是皇上帶壞她,不是她帶壞了皇上?這也太偏心了。”


    “萬一是那小侯爺勾引的皇上呢?”顧珩故意道,三娘刷地一下把菜刀剁在了案板上,臉沉了下來,橫眉怒視不客氣地道,“我就是知道!顧公子,廚房醃臢地方,您身份清貴還是請迴吧,別弄髒了您的衣裳!”


    “哎——”顧珩沒想到這女人一翻臉比翻書還快,被三娘一摔門攆了出來,站在外頭拍著門道,“三娘你怎麽生氣了,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啊。”


    裏頭吳三娘悶著頭咣咣剁肉,她就是聽不得別人拿這種輕浮的話說霍臻,雖說她連認識都不認識人家,可就憑霍臻是霍家人,她就信他。


    就跟先生書裏說的,這霍家就是大秦的楊家將,大宋朝的百姓有多愛戴天波府楊家,吳三娘就有多愛戴定遠侯府霍家。


    顧珩在門外站了會沒意思,繞到窗子邊上給吳三娘賠禮,道,“三娘,剛才是小生魯莽了,你別生氣,我再不說了,霍家那小侯爺是好人,你別生氣了吧。”


    吳三娘拿他沒辦法,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顧珩還是個有功名的舉人,舉人那是可以直接做官的,人家都這麽好聲好氣的了,她要是還拉著臉,就有點不識抬舉了。


    “公子日後是要做官的人,可不能再這麽說話隨便,街上那些沒本事的閑漢傳的下流話,公子怎麽能信呢。”三娘語重心長地拌著丸子,一邊起了油鍋,跟顧珩說道。


    顧珩也是好脾氣,笑著答應了,從小他娘就說男孩要窮養,顧家在江南雖有偌大的產業,數不盡的錢財,顧珩卻是被窮養大的。


    身上沒有一點公子哥的架子不說,必要的時候也十分放得下身段,別看吳三娘隻是個廚娘,他也沒有半點看不起的意思。


    “咦,什麽味兒這麽香?”靈犀還沒進門,就先嚷上了,進來勾頭一看,“呀,三娘炸丸子呢!我說公子怎麽不見人!”


    “靈犀你屬狗的吧,聞著味兒就來了。”顧珩剛夾了個丸子還沒吃,正吹著,靈犀過來也夾了一個填進嘴裏,頓時燙的嘶嘶哈哈的,一邊道,“才不是,公子你說錯了,我可不是來找吃的的,我是來找你的,外頭有人找您呢。”


    顧珩奇道,“什麽人找我?”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沒湊那些讀書人的熱鬧,別人考完都拜訪座師去了,他卻在這跟個廚娘閑磕牙,可見根本沒把功名放在心上。


    “不知道,那人氣派大著呢,我都沒敢問,那個叫門的倒是說他姓李。”靈犀一邊答,嘴也不閑著,顧珩在他腦袋上拍了把,“還吃,走了。”


    轉身對吳三娘擺了擺手,“三娘我走啦。”


    ……


    “姓李,是誰呢?”顧珩在心裏把認識的姓李的都過了遍,也想不出有哪個會突然找到這。


    他倆一進門,李知恩上前問道,“可是顧珩顧公子?”


    顧珩在他身上一望,又看了眼他邊上的韓彬,以及更靠後一點的王保,心裏大概有了數,一個武官,一個文官,一個內監,多標準的皇帝微服私訪配置。


    看來他跟皇帝其實還是有些緣分的。


    顧珩文縐縐地拱了拱手,“在下正是顧珩,不知幾位到訪寒舍,有何指教?”


    李知恩也文縐縐地拿著架子道,“我家主人有事找顧公子商談,不知顧公子可否賞臉見個麵?”


    你們都堵到本公子家門口來了,還問我要不要見個麵?看這架勢顧珩如何還不知道,今天這個麵他是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當即從善如流,再次拱手,道,“幸何如之,幸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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