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康坊折騰大半夜,快到天亮也沒找到霍臻,榮瑾心裏那個後悔,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叫你機靈,叫你聰明,叫你沒事找事!


    可天都亮了,他也不能太過分,真要關了城門挨家挨戶的找,知道的他是丟了霍臻,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造反,到時百姓心裏一恐慌,弄出什麽『亂』子就不好了。


    於是隻好叫李知恩帶著人滿大街瞎轉悠,心裏隻盼霍臻酒量好,身手也好,沒迴家隻是心裏悶,找地方散心去了。


    他也知道這是自欺欺人,可這時候除了自己安慰自己,他也實在不敢想別的。


    榮瑾換了身便裝混在侍衛裏,整個人丟了魂似的渾渾噩噩,眼看著朝陽初升,整個洛京城都亮堂起來,他的心卻沉的像是掉進了無底洞。


    直到沈鏡心派人來說找到了,他才活了過來,一把抓住那報信的侍衛,“找到了?”


    那侍衛欣喜地道,“是,皇上,霍大人找到了,就在前麵平安客棧街角。”


    找到了好,找到了就好!


    榮瑾撥開眾人叫那侍衛帶路,轉過一條路口就聽李知恩哆哆嗦嗦的聲音叫著,“找到了,找到了!”


    總算找到了,他的人頭保住了!李知恩凍了一晚上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怎麽的,吸著鼻涕眼圈通紅,泣不成聲地滾過來道,“皇上,霍大人找到了!”


    不用他說,榮瑾已經看見了,對麵幾步遠的地方霍臻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臉上有吃驚,更多的卻是糊塗,像是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沈鏡心悄悄退到李知恩身邊,兩人低聲說了幾句,周圍侍衛很快退開,將不多的幾個閑人轟了出去,淨了街,遠遠地守在路口警戒。


    榮瑾等他們都散了,走過去用力將霍臻抱在了懷裏,閉上眼,長出一口氣,“你可嚇死朕了。”


    霍臻撐著漿糊似的腦袋暈沉沉的,一張臉都埋在他胸口,甕聲甕氣地道,“鬆開點,我難受。”


    榮瑾連忙放開手,低頭在她臉上仔細看了會,問道,“哪難受?”


    霍臻頭疼欲裂,指了指額頭,“疼得很。”


    “走,朕帶你迴家。”榮瑾抬了抬手,牆後趕出一輛大車,霍臻被榮瑾半扶半抱送上車,一頭栽倒在柔軟的墊子裏,榮瑾扶著她腦袋叫她靠在自己腿上,衝車外道,“叫禦醫到將軍府候著。”


    ……


    將軍府禦醫劉迎正不住地跟周福海訴苦,“我哪知道那『藥』是皇上要的,還當是李大人有什麽用處,也沒問,皇城司辦事兒誰敢多問啊,誰知道竟弄成了這樣。”


    “李大人這迴可害死我了。”


    周福海默默地站著也不說話,心想,你倆到底誰害死誰還不一定呢,又想皇上到底年輕,貪玩,身邊沒個穩重的大臣勸著點,終究還是不行啊。


    這夜啟宮門大搜平康坊,微服上街跟侍衛們一起找人,實在也太胡鬧了些。


    兩人正說著,外頭一陣腳步聲『亂』糟糟地走過來,忙都住了口,很快門簾一掀榮瑾抱著霍臻進了屋,把人放在榻上,道,“劉迎!”


    劉禦醫連忙稱是,榮瑾冷著臉道,“好好看,看好了饒你不死!”


    劉迎心裏直叫苦,走過來半邊屁股挨在錦墩上,也不敢坐實了,打起十二分精神替霍臻把脈。


    千日醉本就不是什麽毒『藥』,霍臻身體底子好,雖然喝的多了點,倒也沒什麽大礙。


    劉迎戰戰兢兢替霍臻把完脈,開了張養胃補氣的方子,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道,“霍大人身體無恙,睡一覺就好了。”


    說到底也隻是喝醉了而已,酒醒了就好了。


    榮瑾冷冷哼了聲,這時王保踅『摸』著進來了,在邊上小聲道,“皇上,該迴宮了。”


    鬧了這一晚上加一早上,再不迴去,禦史們該掀桌了。


    榮瑾不放心地替霍臻掖了掖被子,心裏萬般不舍,在她床邊又坐了會,才起身離開了將軍府。


    迴去對李知恩道,“查一查昨天晚上霍臻住在哪,對方什麽人。”


    李知恩昨天弄出那麽大漏子,一心將功贖罪,早把顧珩祖宗三代都查明白了,忙答道,“霍大人昨天就住在平安客棧,房主是個趕考的士子,叫顧珩,揚州人,家裏做絲綢生意的,雖然是商人,身家還算清白。”


    “對了那顧氏皇上應該也聽過,先帝的時候織造局曾進獻過兩部織機,一部叫珍妮的紡紗機,一部可用水車推動的織布機,都是出自顧家。”


    紡紗,絲綢,顧,榮瑾凝眉,心裏依稀對這幾個詞有點印象,好像年前看的折子裏提到過,想了會忽然道,“是那個江南首富的顧家?”


    “對對,正是那個顧家,”李知恩拍了自己腦門一巴掌,這麽簡單就能說明白,他還給皇上扯什麽織布機,訕訕笑著道,“臣還記得當時這兩部機器剛獻上來的時候,朝野大為震驚,比尋常織布機快了幾十倍不說,織出來的布也均勻細密結實得很,還不用人看著,著實是好東西。”


    榮瑾也想起來了,是有那麽兩部機器,他當時還去看來著,工部為了演示還在曲江邊專蓋了棟房子,那機器就架在河邊上。


    不過他那時候還小,就是看個新鮮,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沒聽過了,這時突然被李知恩提起來,倒有些奇怪,“怎麽那機器後來沒見過了,也沒聽人說過。”


    李知恩心裏慶幸幸虧自己多長了個心眼,功課做得紮實,不然可就被皇上給問住了,打起精神道,“皇上有所不知,那織機雖然是好東西,可造起來太也費事,尋常百姓誰家弄的起那個,況且還得靠水邊,那就更不方便啦。”


    “織造局倒是用得起,但一來皇家用不著那麽多布,二來官家也不欲與民爭利。”


    榮瑾抬了抬眉,“這又是怎麽說?”


    李知恩細細解釋道,“皇上您想,那機器造出來要是閑著就是浪費朝廷的銀子,可要是一直開動著,那可是日夜不停的織啊,多出來的布怎麽辦,朝廷用不了,也不能發著發黴,隻能賣到民間去,這樣那些靠織布補貼家用的百姓可就沒活路了,這機器織布可是沒本錢的。”


    “所以當時大臣們跟先帝都覺得這東西是個好東西,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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