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薛霽遲疑了下,原本以他嫉惡如仇的脾氣,又是親衛左郎將的身份,無論如何不會幫霍臻撒謊隱瞞案情,可世事總有萬一,總會有些這樣那樣的原因叫人改變初衷,做出跟平時相反的事來。


    滿堂的人都看著他,薛霽別開了眼,不敢看霍臻望過來的那雙漂亮的眼睛,如果她是男兒身,薛霽定然不會猶豫,一定會將當時情況照實說出來。


    可她是個姑娘,不管武力如何,不管身份如何,她總是個該被養在深閨受人嗬護的妙齡女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獨自一個人麵對那些數不清的明槍暗箭。


    何況趙含章做的那事兒也確實不地道。


    他到底該不該說?該如何說?


    薛上官站在堂上天人交戰,邊上趙含章還在不住催促,“薛大人!你忘了嗎,你胳膊上的傷還是為了救我被霍臻『射』的,當時要不是大人擋了那一箭,屬下早就死了,大人你說話啊!”


    “要不然叫仵作來,他們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箭傷,大人你可是咱們親衛營的人,你不能不說話啊!”


    “大人!”


    薛霽仍然不開口,他這是……有情況?


    堂上幾位審官各自在心裏打著算盤,趙含章也看出來了,薛上官一定是有事兒,要是他這個被『射』了個正著的都說沒看見霍臻用弓箭,那這案子很可能就會這麽算了,那怎麽能行!


    要是就這麽不明不白的算了,霍臻什麽都沒幹自己就被嚇『尿』了褲子,那他以後也就不用出來見人了。


    趙含章把心一橫,也不求薛霽了,直著脖子衝上邊丁儀大叫,“丁大人,我請求仵作上來給薛大人驗傷!他傷的太重想不起來了,可傷口不會騙人,叫仵作上來一驗就知道了!”


    傷的太重想不起來了……幾人看著薛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胳膊,慕容釗輕輕扯了扯嘴角,嚴寄舟揚了揚眉梢,馮大人皺起眉頭,想不通到底得多重的傷能叫人轉眼就忘了前天的事兒。


    丁儀坐在幾人中間臉沉的都要滴水了,薛霽卻忽然開了竅,對啊,不知道怎麽說,不想說可以不說嘛,他都傷的這麽重了,他可以暈過啊!


    於是薛上官想到做到,噗通一聲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看的慕容釗差點笑出來,嚴大人輕輕咳嗽了聲,馮源瞪直了眼,這,這算怎麽迴事兒?


    趙含章也愣住了,薛大人暈倒了,這傷還驗不驗?怎麽驗?


    倒是沈鏡心反應很快,薛霽一倒就蹲下了身,把人扶在懷裏伸手在脈上一『摸』,點了點頭,道,“薛大人沒什麽大礙,大概睡幾天就好了。”


    睡幾天?趙含章臉『色』發青盯著薛霽,人暈著肯定不能在牢裏睡,可他要是一走就未必什麽時候迴來了,說不定拖個兩旬三個月,迴來傷都長好了,那還怎麽驗,到那時還不是他們怎麽說怎麽是?


    “他不能走!”趙含章豁出去抱住薛霽一隻腳,“驗完傷再走!”


    老子都這樣了還不放過老子!


    薛霽心裏恨恨地道,他躺在地上冰涼冰涼的,被沈鏡心抱著上半身,又被趙含章抱住下半身,頓時搶手的不得了。


    霍臻皺眉,她想不通薛霽為什麽要幫自己,他們之間沒什麽交情可言,相反因為小杜的事兒還頗有些嫌隙,他這是為什麽呢?


    霍臻疑『惑』地看他閉著眼裝死,裝的一點都不像,眼皮一直動。


    看了會霍臻剛要迴頭,忽然發現沈鏡心衝自己微微點了點頭,頓時好像明白了點,轉過頭想,大概是皇後跟他說了什麽吧。


    榮瑾能大搖大擺地到牢裏來探監,皇後自然也有她的辦法把意思遞出來。


    她不想欠皇後的情,可她更不想辜負榮瑾一片心意。


    那就這樣吧,霍臻在心裏默默地對薛霽道了聲謝。


    她都這麽想了,別人自然更不必說,趙含章心裏恨得要命,皇上為了包庇霍臻竟連這種辦法都用上了,他要不抓緊點,恐怕這案子就翻了。


    “丁大人!為什麽不驗傷?難道是不敢驗傷?還是大人有什麽私心?難道大人就不怕?!”


    趙含章抱著薛霽的腿仰頭大叫,疾言厲『色』字字誅心,他就不信丁儀不怕,就算不怕別的,難道不怕爺爺事後找他算賬?


    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如此嗬斥,丁儀心中怒火暗生,臉上卻極力忍著,沉聲道,“住口!公堂之上也敢胡言『亂』語,本官心底無私日月可鑒,有什麽好怕!傷自然是要驗,慕容大人,請借司刑司仵作熟手一名,以作驗傷之用。”


    兵部又不是專門斷案的衙門,哪裏來的仵作,無知小兒什麽都不懂,口氣卻大!丁儀冷冷瞪了趙含章一眼,心中對趙敬的不滿愈發抑製不住。


    “可以。”慕容釗淡淡應了聲,衝下邊自己的人點了點頭。


    刑部到兵部也有一段距離,等仵作過來的功夫,丁儀吩咐書記官叫人搬來張木板床把薛霽放了上去,這麽冷的天讓人一直躺在地上總不是辦法。


    隻是這樣一來薛上官躺在上麵倒真像是具屍體了。


    仵作來的時候隻聽說是叫驗傷,上堂一看怎麽成了具屍體,這是要驗屍?於是解下肩上背的箱子拿出各種工具一一擺放整齊,丁儀看著不對,這仵作怎麽拿刀對著肚子比劃,連忙道,“傷在胳膊上,不在胸腹。”


    ……原來是個活人,那仵作擦了把汗,這事兒鬧的,差點弄出人命。


    不過這活人怎麽連氣都不喘?仵作偷偷在薛霽脖子上『摸』了把,嗯,熱乎的,也還有脈。


    這才拿剪子輕輕剪開了薛霽包裹嚴實的胳膊。


    薛上官躺在木床上一麵裝暈,一麵屏著氣不知道這仵作要把他怎麽樣,心裏緊張的要死,忽然胳膊上一涼,一個冷冰冰的物件一下就捅進了他的傷口。


    疼的薛霽差點大叫出聲,要不是想著自己還在裝暈,早就跳起來了。


    那仵作也是奇怪,這人明明醒著好好的,幹嘛躺在這裝屍體,下手也不太客氣,拿著鑷子夾子在薛霽傷口上一通翻看。


    把薛上官後悔的隻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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