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拜入元貞門下,修習師授《隱樓壇經》內的功法後,陳化及自覺身體一日強似一日,尤其每晚用蟄龍法入睡,醒來後神清氣爽,黑夜中凝神也可視物。雖然丹田內一直空空如也全無真氣,但陳化及毫不以為意。


    能有一身像師父一樣好的武功自然寶貴,可天意難為,自己又有誌用醫術醫世救人,那就做一個尋常醫者吧——陳化及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但這《隱樓壇經》與蟄龍法豈是尋常功夫?陳化及雖無真氣,久久習練之下,也如一顆種子深埋在這少年體內。隻待因緣具足便破土萌發。


    陳化及此時雖然昏睡,但與平常一樣,冥冥中自然便在修習蟄龍法。隻是有一點與往日不同——他體內多了那赤練天龍毒血!


    蟄龍法創自陳摶老祖,習武者依法習練,體內真氣自然遊走於經絡百骸,綿綿密密、氣息不絕!而這赤練天龍毒血,此時竟隨那蟄龍法引導,絲絲浸入這少年的奇經八脈。


    ……


    陳化及在做夢。他夢見地獄之火如熔爐般炙烤他、吞噬他,這黑暗之城的火舌將他高高卷起,又重重落下,無數赤麵獠牙的小鬼尖叫著、手舞足蹈著,瘋狂地拉著手中的風箱,讓這烈焰燃得更旺。


    “啊!”陳化及痛苦地醒來,滾燙的身子似要炸裂一般。原來死亡並不可怕,生不如死的痛苦才讓人煎熬。


    陳化及艱難地睜開燒得通紅的雙眼,頂上幽藍的星光看似冰冷,卻絲毫不能減輕他身上灼熱的痛楚。


    “嗬嗬……”陳化及心裏苦笑一聲,“看來等不到鬼差來捉,在這陰曹地府裏便又要死上一次了。再死一次,豈不是‘死鬼’?”陳化及這一聲自嘲還沒有笑出聲來,小腹內的那團烈火就讓他痛苦地大叫起來:“啊!”


    腹內的烈火引得周身仿佛都在燃燒,每一個毛孔都似有火焰噴薄而出。陳化及痛苦至極,渾身血管暴張,在地上不住打滾,身體像一個膨脹到無限大的火球,隨時要炸個粉身碎骨。


    陳化及在這邊痛苦嘶叫不住翻滾之際,這潭水的另一端卻有兩個身影在遠遠注目觀瞧。沒錯,此二人正是劉福與馬王爺。


    二人落入暗河後,那刺骨冰冷的湍急水流讓他們無法施開手腳遊動。全憑深厚的內力屏住氣息順流而下,後跌入這百丈寒潭。陳化及在岸邊昏迷之際,二人並未發現他的蹤跡,而是由寒潭遊上另一側岸邊。潭水陰寒無比,劉福與馬王爺雖然內力深厚,但那寒氣深入骨髓,二人上岸後全然行動不得,各自運功打坐逼出體內寒氣。


    正運功間,忽然聽到對岸有人痛苦嘶叫,細辨音聲,發覺竟是同樣大難未死的陳化及。


    “那小子還沒死。”馬王爺道。


    “聽這聲音,想必是喝下我的赤練天龍血,現在毒發了。這水奇寒無比,無法渡過殺他取血,隻可惜我不能煉成赤練龍丹獻給老佛爺。到如今,連施那活祭陣法破掉龍脈的計劃也功敗垂成!我還有何麵目去見老佛爺!”劉福的語氣似乎比那潭水更加冰冷。


    “幸虧這地下甬道竟有如此空間,否則我們哪還有命。”馬王爺四下觀瞧道。


    “哼!命?龍丹未成,陣法也未成,你這條狗命又值幾個大錢?”劉福冷冷道。


    星光昏暗,馬王爺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與憤怒。複又卑躬道:“大人說的是……卑職慚愧……”


    兩人說話間,隻聽數十丈遠的對岸又是一聲痛苦大叫,緊接著“噗通”一聲,借星光遠遠望去,正是陳化及落入寒潭之中!


    “罷了!這潭水的陰寒以我的功力尚不能抵擋,那小子既已毒發又落寒潭,看來是再無活命可能了!”劉福轉身朝馬王爺道,“你去查看一下有無出路!我們需盡早離開!”


    “卑職遵命。”馬王爺起身,小心翼翼到旁邊查看。


    這廂陳化及赤練天龍劇毒發作,滿地打滾幾乎喪失意識之時,不想卻“噗通”一聲滾落寒潭。這潭水鋪天蓋地湧來,身體似火燒的陳化及卻突然感到一陣清涼!膨脹灼熱的身體竟似百煉精鋼淬火一般“呲呲”在湖麵騰出白氣,體內熱毒被寒毒包裹,那股灼熱的焦痛開始化作溫潤柔和的能量在體內遊走。


    寒氣仍然透過皮膚不斷侵入,但說來奇怪,如此強大的極陰之氣一遇到身體中那溫潤力量便立刻化為無形。陳化及在寒潭中屏息體悟這奇妙的感覺,四肢百骸仿佛都融進了虛空之中,說不盡的受用。


    也不知過了多久,體內的溫潤力量突然朝丹田匯聚。他隻覺小腹中一股強大的能量過氣海、巨闕、膻中,直衝百會!陳化及水中一聲長嘯,似巨鯨噴水,一道水柱衝天而起,直射在漫天星空之上。十餘顆幽藍的星星在水柱強大力量激射下,四碎飛濺。而陳化及也自寒潭中一躍而出,穩穩地落在砂石岸上!


    好少年!陳化及此時還不知在這天下奇絕的熱毒與寒毒交迫下,他已莫名其妙地打開了任督二脈!二脈既開,這三年間日夜修習的《隱樓壇經》中上層內功,也如洪水開閘般從他空無一物的丹田中奔湧而出!而他吞下的赤練天龍毒血,雖不如經過煉化的赤練龍丹,但也大大增益了自身內功!


    誰都不會知曉,這個剛剛從生死邊緣逃脫的堅毅少年,已經如百煉精鋼淬火般脫胎換骨,此時的內功修為,怕已不在他精進修行大半生的師父元貞之下了。


    陳化及自寒潭中躍出,漫天激碎的星星散落而下,似天女散花般美妙。他伸手接住一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原來這滿天幽藍星鬥,竟是一顆顆雞蛋大鑲嵌在甬道上壁的夜明珠,足足有上百顆之多!


    “是誰在這地下寒潭之上,鑲了如此多價值連城的寶珠呢?”陳化及尚未及細細思索,心中驀地又閃過一個疑問,“我沒死……反而……反而力氣好像大了許多……”


    而此時,寒潭對岸傳來一個驚詫的聲音。


    “大、大人……那小子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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