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蛟穀裏,那一間雅致的涼亭。


    田不歸皺緊眉頭,聽著手下人的報告。


    鼇猿抓起茶盞,淡淡飲了一口。


    “二弟,老六死了。”田不歸臉色陰沉,“還是那個徐安!”


    “老六該死。”鼇猿眯了眯眼睛。


    田不歸聞聲,重重一拳,捶在石桌上,將石桌一角捶成沙子般的粉末。


    “二弟,你這句話,顯得有點冷血了。”


    “老六去南海,不僅殺了我的人,連著南海俗世的二十多個俗世人,也被他屠了,莫非不該死麽。當初,我們成立斬蛟會,為的也是護住俗世,不讓那些島人上岸。”


    “那畢竟是我們的六弟!”田不歸站起來,聲音發沉。


    “斬蛟會,旨在斬世間惡蛟。”鼇猿閉上了眼。


    再細微的導火索,也能連得到火藥桶。


    田不歸看著鼇猿,握緊拳頭。


    鼇猿至始至終,都垂著頭,耳朵卻緊緊豎著。


    “大哥,二哥,吃飯了。”白青小跑過來,忽覺得氣氛不對,急忙縮了縮脖子。


    “二弟,吃飯。”田不歸沉沉說了一句,率先走出了涼亭。


    鼇猿背著手,往那處被打斷的石桌看了看,目光清冷。


    這老怪物,力道控製得越來越好了。


    ......


    老黑從病床上蘇醒,第一眼就看見了徐安。


    “老黑兄弟,你如何了?”徐安一臉歉意。


    老黑咳了兩聲,喜色未褪,忽然想到什麽,“快,十八號垃圾筒,我把拳譜藏在那裏了!”


    徐安笑了笑,“我沿著你走過的路,已經找到了。老黑,你有心了。”


    老黑鬆了口氣,揮了揮手,“你贈我一場富貴,這事情,是應該的,哎,不過下輩子恐怕要做個瘸子咯。”


    受了野武者蘇平一拳,老黑的一條腿,已經無可挽救了。


    徐安臉色難過,沉默地坐在病床前,幫老黑削著蘋果。


    “老黑,我其實不叫高壽,我叫徐安,以後,你就是我徐安的兄弟,有生之年,我會盡力讓你做到家財萬貫。”


    家財萬貫的意思,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幾百萬,而是真正的富可敵國。


    至少,也要像一個世家一般。


    老黑驚了驚,隨即苦笑,“我早該知道,你小子不是一般人。哦,對了,那個姓祝的老人還讓我轉告你,氣如火,火連氣。”


    “氣如火,火連氣?”徐安眉頭一皺。


    燎手功的竹簡他大體看過,說實話,古武的內容,確實晦澀難懂。


    不過,練起來還真是那麽迴事,才練了不到兩天,徐安的雙拳,已經隱隱帶著熱量,雖然還沒有生出火焰。


    “燎手功?”雙層小破樓裏,黃叔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我倒是在古籍上看過,練到極致之時,甚至能燎海。徐安,你這狗運氣真是不得了了。”


    徐安沒說,這是老黑拚命給自己帶來的。


    “水火不容,火如何能在海上燒?”


    黃叔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這是俗世的眼光,雖然有些規律自古有之,但最厲害的東西,往往是跳出框架的。”


    言罷,黃叔從菜籃裏挑了一根毛豆,高高拋起來,就在徐安以為毛豆會掉落在地的時候,那根毛豆,猶如靜止了一般,定定懸在半空。


    “能破了規律,你便是高手了。”隔了一會,黃叔彈了彈響指,毛豆掉了下來。


    “黃叔,你這是深藏不露啊......”


    黃叔搖頭,“這個世界上,因為我們的眼光太淺,所以很多東西沒能看透。徐安,我隻能告訴你,世界真的很大,超乎你想象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徐安點頭,從前,他不過是一個打黑拳的愣頭小子,斂了財以後,去到燕都以後,才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但隨之而來的,更多的是仇殺。


    氣如火,火連氣!


    這幾天,徐安總會找一片無人的海岸,連著燎手功。


    一道拳氣迸出,照著燎手功的圖式,試圖染上火,可試了幾天,除了熱度攀升之外,並沒有什麽火焰出現。


    這會不會要像點火油一樣,用個打火機先點燃,再出拳......


    很快,徐安否決了這種想法,按著黃叔所說,若是普通的火焰,又如何能燎海的。


    小瓶城裏,新來了一個人,留著八撇胡子,帶一副圓頂帽,鑲著金牙,拄著蛇頭拐杖,走起路來,有點像小老頭。


    鼇猿的手下,不到一個月,死了兩個南海掌事。


    所以,諸葛笑被提上來了,按理說,是不該輪到他的,鼇猿賬下那麽多高手,可偏偏的,唯有他諸葛笑最熟悉南海一帶。


    走入小瓶城的時候,按著鼇猿的意思,諸葛笑很聰明的,先去和那個徐安打了招唿。


    無人的碼頭上,徐安轉過身,看著麵前猥瑣的中年人。


    “我叫諸葛笑,新來的南海掌事,當然,我是鼇猿二頭領的人。”


    鼇猿的人,那......應該不算敵人吧。徐安想。


    “此後,還希望徐安小友多多照拂,當然,徐安小友若有難處,我也自當盡力。”諸葛笑眯了眯眼睛。


    聰明人往往都是很會說話,至少,會把弓弩皆張的氣氛,緩解許多。


    鼇猿問過徐安,要不要跟著他。


    照著做形式,鼇猿真的極有可能,叛出斬蛟會。


    獅子和老虎打架,誰贏誰吃小兔子。


    無疑,徐安就是那隻兔子。


    諸葛笑沒有走,拄著蛇頭拐杖,依然立著。


    “還有事情麽?”徐安皺了皺眉。


    諸葛笑禮貌地拱了拱手,“我在看你練拳。”


    徐安驚了驚,燎手功知道的人還不多,他不想過早暴露出去。


    諸葛笑極聰明的再次發聲,“當然,隔得太遠了,我隻看到你出拳的動作,一氣嗬成,隱隱有崩山之威。”


    “所以呢。”


    諸葛笑拄著拐杖,往前走了幾步,“我這個人說起來,氣勁功夫算是墊底那一批,不過我有一個優點,我喜歡看書,很多很多的古籍,甚至殘篇,我都有涉獵。”


    “《上經.拳篇》裏說過,許多人打拳,往往都是拳路太直,隻知一拳而轟,自然,有利也有弊,利者,蓄力滿貫,將傷害最大化。弊者,欠缺靈性,變通不足。”


    徐安聞言,整個人怔了怔,這猥瑣的中年男子,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當然,我講的東西,也是看古籍而得,徐安小友還請自行斟酌。”諸葛笑佝僂著身,慢慢離開。


    徐安沉默了一下,弓身出拳的時候,扭轉拳頭,轟出一道拳氣,這時,拳氣的末端,隱隱帶著一小撮跳動的火焰。


    燎手功!


    這,為何將拳路一變,就有效果了?


    氣如火,火連氣?


    氣勁和火焰該是交加的,莫非是直直打出去的氣勁太沉,壓住了迸發的火焰。


    不對,直拳威力是最大的,這一招若不能帶動火焰,這燎手功也是愧了古武的名聲。


    “大概是現在火焰太小,氣勁威力太大,直直打出去的時候,將火焰壓熄了。”徐安自嘲說了一句。


    魚鮮街上,任小玲彎著腰,一條條挑著活魚。


    附近的那些魚販子攤主,還是一樣嘲弄地樂嗬。


    若有一天我真的生氣,不理你們了,真會把小瓶城的魚都帶走。


    鯨族人,原本就是屬於海裏的,和島人不同,鯨族人和帝島那邊的人更像一些,隻是由於幾十年前得罪了一個古武世家,對方高手迭出,鯨族人被人誅了島,大多死傷殆盡,隻有寥寥一些,流浪到了岸上,艱難求存。


    黃叔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踩在魚鮮街市上,有意無意地走在任小玲左右,問著青辣椒的價格,問著胡蘿卜的價格。


    陸地上的東西,怎麽說呢,就像放少了糖的豆漿一樣難以下咽。


    他不喜歡陸地,不僅是吃穿,還有很多東西,比如空氣,哪怕近在海邊,在陸地上,依然沒有那種濕鹹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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