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無笙似乎明白了那人是什麽意思。


    一轉頭,寺裏的五樹六花始終是那副模樣,這麽多年來他也見慣了。直到準備離開時,無笙卻忽然發現,前院裏的“地湧金蓮”竟無端枯萎了好幾株。


    無笙眉頭一皺,卻見無渡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隻是淡淡開口,“或許它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現在不過是迴家了罷。”


    玻璃瓶中的謝微言卻是陡然翻了個身,他眯著眼看向無渡,這個和尚......是不是發現了笙寶的特殊來曆?


    要不先滅口算了......


    某隻水母氣鼓鼓地想著,在水中翻了好幾個跟鬥。


    不行,這樣不行。謝微言吐了個泡泡,要是刀了這個人,自家笙寶一定會很傷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天,一群人闖進了無笙的生活。


    “你好,國安,請配合檢查。”


    一隊身形高大壯碩的人將他強行帶走,而他透過窗戶望去,樓下停滿了防爆車,甚至連天上都駛來了好幾輛直升機。


    無笙臉上的笑意不變,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


    一人開口詢問:“無笙?你是和尚無渡的養子?”


    雖然詢問,但這人的口吻卻沒有半分疑惑,應該是早就把無笙的身世給調查了個清楚。


    無笙略微一愣,他忽然明白在這個法治社會,無渡在背後無聲無息地做了許多,於是他順從地迴答:“對。”


    那人點頭,繼續說著:“我叫鄭景和,國安部部長,現在得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無笙仰頭望向他,也許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鄭景和長得......和自己有些相像。


    但若是自己和他站在一塊兒,卻又令人全然感覺不出來他們之間的相似。


    於是,在鄭景和的一手安排下,無笙第一次來到了國安部大樓。經過層層檢查與掃描,他被安排在一個像極了審訊室的房間內。


    又來了兩個衣裝整齊的......無笙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他們,但這些人看見自己之後,卻格外默契地挪開了視線,其中一人輕咳兩聲,開始了提問。


    “名字。”


    “無笙。”


    “知道無渡嗎?”


    “知道。”


    “他平時,有沒有一些比較奇怪的地方?”


    “你想說什麽?”


    “迴答問題。”


    ......


    一片沉默之後,這位男性提問者率先離開了,隨後這間房間的燈光猛然熄滅,直至第二天才再次亮起。


    隨後又來了兩名調查員(無笙現在明白了他們的稱謂),隻是卻變成了一男一女的搭檔,他們詢問著與昨天全然相同的問題。


    “名字。”


    “無笙。”


    “知道無渡嗎?”


    “知道。”


    ......


    第三天,無笙被挪去了另外一間審訊室,或者說是被強行架過去的。


    “名字。”


    “.....”


    “名字。”


    “......”


    ......


    也許是過了一周,精神萎靡的無笙再次見著了將他帶來的鄭景和,那人摘下手套,掀開自己的眼皮,仔細觀察著其中遍布血絲的眼瞳。


    “小星......小星......”


    鄭景和眉頭一皺,偏頭問向調查員:“誰是小星?”


    那兩人也搖了搖頭,麵麵相覷,眼中滿是迷茫,隨後開口詢問,“我們要繼續麽?他的精神...可能會支撐不住。”


    鄭景和沉吟幾許,最後略微抬手,眼中閃過不明情緒,“繼續,我必須得確認......”


    確認他不是遊戲的複製品,確認他是真實的,而不是像我一樣。


    領導整個國安部,被稱為“啟明星”的男人緊閉著雙眼,過往的一切都如同走馬燈一樣閃過。


    [我問過他許多次。


    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去做。


    但幾乎所有人都在告訴我,結局並不是我想要的,我一定會輸。


    起先我並不相信,為此,我嚐試了幾百次。


    幾乎全敗......


    期間我很少能贏,可偶爾我也會贏。


    我時常反問自己,是否要繼續堅持下去......]


    鄭景和撐著桌麵,最終仿佛脫力般跌在凳子上,雙眸不離顯示眼前的無笙。


    他要用自己幾百次失敗的經驗,用眼睛一點點的觀察,這人究竟是誰。


    也許這個堅持聽起來會很奇怪吧?


    但它的確是困住鄭景和多年的苦難根源,所有的瑕疵與異常,全靠他的一雙眼睛進行觀察。


    這次持續了多久?


    經過調查員記錄,這次“審訊”的時間足足經曆了三個月。


    期間無論是無笙還是鄭景和,都隻憑借毅力撐著最後一口氣。


    國安部的人並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年,會令他們的總隊長這樣如臨大敵。


    那仿佛失敗了許多次,瀕臨絕望的破敗感。


    多少無知罪愆,事過不境遷。


    ......


    “姓名。”


    “無......笙...”


    “你確定這個是你的名字嗎?”


    “是......麽?”


    無笙喃喃重複,接連許多日的重複詢問,幾乎一成不變的景色,牆後不知多少雙眼睛......


    一片兵荒馬亂。


    “報告鄭部長,暫定高危異常,編號ae001號無笙,陷入昏迷。”


    “報告鄭部長,編號ae001號狀態異常!”


    鄭景和衣著邋遢,數月未曾仔細收拾過的臉上又冒出了胡茬,哪怕是再俊朗的五官,也挨不住他這麽折騰。


    他緊皺著眉頭,休息室裏煙霧繚繞,無聲地製止著其他人進入。


    這次...似乎是真的。


    鄭景和揉著眉心,忽然接通了通訊,語氣有些遲疑,“去把...編號ga659拿來,調動記我的名字。”


    “部長!”那邊明顯傳來了並不認可的聲音,眾多聲音夾雜在一起,卻並不能阻止鄭景和的堅持。


    “去拿。”


    仍舊平靜的語氣,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這是上一任國安部部長,連同隔壁“s”的a組組長一同迴收的極度危險存在。


    編號ga659簡介:某種不知名生物死亡時留下的血液,介於固態與氣態的詭異存在。它能強迫同一靈魂進行數次迴憶,包括死亡之後,誕生之前的所有。


    簡而言之,ga659可以強行使人迴想起上一世、乃至更往前的一切,隻要使用它的靈魂還保留相關痕跡......


    鄭景和知道,遊戲複製了無數個“無笙”,可那些不過隻是空殼,靈魂哪裏是一個遊戲可以輕易複製出來的。


    那是屬於神的權力。


    即使遊戲主機被命名為了adam(亞當)。


    鄭景和再次開口,“把ae009白椿......一起拿來吧。”


    ae009白椿簡介:此異常存在殺傷力為零,但它卻會偷走某人的一部分記憶。


    鄭景和終究是對無笙懷有愧疚的,即使到了現在,即使已經大致確定了眼前無笙的真實性,但他仍舊需要做最後一重保險。


    過往的慘案絕不能再次發生,他需要觀察無笙迴想起一切時的神情。


    直至現在,事情發展仍在鄭景和的掌握之中,他親眼看見小劑量的ga659被注入無笙體內。


    鏡頭已經校對完畢,它們精準地轉向無笙,毫無感情的記錄著。


    時間緩緩流逝,ga659發揮著作用。隻見少年拳頭緊握,束縛帶上的手臂青筋暴起,本就所剩不多的皮肉被勒出了小小的鼓包,隨後留下了無數青紫的痕跡。


    鄭景和凝視著無笙,看見他唿吸困難,隨後略微抬起手來,似乎在期望著誰能夠拽他上岸。


    可是無數的人路過了他的身邊,麻木不仁地無視他的掙紮,他窒息難耐,拚命地唿喊,卻隻能吐出幾聲喑啞的痛哭。


    最終,黑泥淹沒了他,連帶著他拚命伸出的手。


    還在抗爭些什麽呢?


    為什麽要去抗爭?


    鄭景和瞬間站起身子,高聲吼道:“急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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