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共犯。


    第二座席被黎白盯得縮成小小一團, 抱住雙膝蜷在沙發邊緣,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封閉的外交政策。


    但黎白明顯抱著“你不說今天就別想睡”的態度,眼神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犀利。


    過了好半響,這個無比羞澀的少年終於鬆了口:“首席大人……首席大人……拿著我的孢子去了公測賽。”


    哐當...


    “喵!!!”


    第五座席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第三座席也因為太過震驚, 一個不小心揪下了貓咪的兩根胡須。


    場麵一片混亂, 有人咳嗽著,有人哄著小貓,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開口:“小蘑菇,你的孢子怎麽會被首席大人拿走?”


    少年緩慢的轉頭看向顧涼,呆愣半秒後迴答:“他伸手揉我的腦袋, 軟軟的,暖暖的,像是立夏的陽光灑在了蘑菇地上,很舒服, 他說想要孢子, 所以我就給了。”


    “你也想成為我的孢子嗎?我會把你埋進最好的土裏, 每天澆水,遮陰,你一定會長得很好,我陪著你。如果你不喜歡土腥味,我還可以把你泡在水裏。”


    顧涼一抖,恍然想起這人第二座席的恐怖實力,立馬乖乖地做了一個閉嘴手勢,同時在心中唾棄了一下哄騙小孩子的首席大人。


    成為孢子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黎白也有些震驚,在他記憶中的十座首席,似乎沒有那麽“變態”才對,怎麽會拿了人家的孢子,然後消失那麽久?


    事情不要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啊喂!


    黎白連忙刪除腦子中的奇怪畫麵,輕咳一聲,自動放棄了對第二座席的逼問,轉頭看向一身狩衣、剛才嗆了酒水還在平複唿吸的少年,“你是走流程還是直接交代?”


    少年眨了眨眼。


    “禁止賣萌,老二賣萌都沒用,更何況你。”


    少年又歎上一口氣,努力睜大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企圖蒙混過關,“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呀,大叔(seven)說他下本去了,但也沒有告訴我他具體要去哪個副本。至於其他兩位,不熟,真的不熟。”


    黎白眯眼:“真的?”


    少年連忙擺手,想了想又拿起自己的神樂鈴,說道:“真的,我拿它發誓,邪神大人,不,高天神大人為證。”


    黎白揮了揮手,目光又從其餘幾位女士身上劃過。


    她們同時開口:“不熟,不知道,真的。”


    黎白猛地偏頭吼道:“顧涼,你他媽的要給我溜到哪裏去?”


    已經一腳跨出會議室的顧涼聞言,一本正經又煞有其事地迴頭開口:“常會長的生日宴會過幾天就要開始了,我得提前去做好準備,萬一人家心情好,給我送幾個高級副本的通關線索呢?”


    隨後,顧涼當真的被黎白一腳踹了出去,深灰色的大衣上除卻零星的石灰,如今還印上了一個無比清晰的鞋印。


    其實按理來說,黎白雖為公測賽王牌戰隊神級輔助(這個稱號也就是比較好聽而已),即使再加上被遊戲授權的“十座對抗賽總裁判”,以其現在的實際地位和武力,都遠遠比不過哪怕位於末席的顧涼。


    能形成如今的局麵,一是十座對他個人,即當時登位“神級輔助”所作事情的尊重,其二嘛,便是給他戰隊隊長的麵子。


    沒有人知道,黎白所在戰隊的隊長究竟是何方人士,也沒有人知道,那個變態為什麽遲遲不肯離開公測賽,並且能夠約戰十座首席,成功將其打敗。


    而首席大人……


    雙方似乎有著什麽約定,那個強悍卻溫和的男人在戰敗之後便銷聲匿跡,哪怕是十座眾人,也隻知道他當時匆匆迴來見了一麵第二座席,便又急急忙忙地離去了。


    若是說他承受不住戰敗的屈辱,那純粹就是在胡扯。


    “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強大又兇狠,但卻是最為溫柔的存在。”


    這是其餘九座對他的一致評價,所以他們也並不清楚那位傳說一樣的人,現在究竟去了哪裏。


    他究竟還活著嗎?


    顧涼望著下方城市的車水馬龍,頭一次有些想念無笙。


    根據他為數不多麵見首席的次數與印象來說,無笙倒是與那位大人有些相似,倒不是說外貌(因為他自己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首席),他覺得兩人之間更多是氣質上的相似,那種像是海水包容一切,卻又無比漠視的溫柔。


    顧涼形容不上來,但怎麽鬧起來都與他無關。


    他知道,十座也知道,所有的城民都知道,這座繁華卻荒誕的城市,它缺少一位負責的主人。


    是誰都可以。


    他這樣想著。


    真的,是誰都可以,他都不在乎。


    他不在乎黎白跳腳的焦急,也不在乎即將到來的對抗賽,不在乎將來會有什麽更加強大或被喻為傳奇的新人,又是否會有什麽老牌的啟明星墜落。


    顧涼迴身望去,裏麵的每張華麗麵皮下都各懷心思,在大廳明亮又雜亂的光線照耀下,更加顯得他們活色生香。


    可誰能夠想到,這群目前笑意盈盈的人,會在一個月之後,對自己的同事以命相搏,若是僥幸活下去,他們便會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等待下一個十年的對抗賽。


    他扯出一抹冷笑,便再次趕迴神殿廣場。


    誰掌權不關他的事情,但要是在seven迴來之前還沒有解決雕塑的問題,那才真會關乎他接下來的生活質量。


    -


    現實世界。


    謝微言手上提著退燒藥,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個影子飛快地躥迴了床上。


    看了眼白霧還沒有消散的玻璃窗,他不由輕歎一口氣,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櫃,隨後十分自覺地坐在了床邊。


    他翻過將自己裹成粽子以欲蓋彌彰的無笙,虛著眼盯上幾秒後,將手探進了被子。


    果不其然,裏麵一片冰涼。


    “幹什麽!”


    許是知道自己被發現,無笙色厲內荏地打向那隻手,卻被其緊緊反握住,五指蠻橫地擠進微涼的指縫裏。


    謝微言有些好笑,“剛才是不是在亂跑?”


    “你管我。”當事人撇了撇嘴,又覺得另一隻手上纏著的佛珠一直硌得他不舒服,所幸手一揚,便想將那串佛珠扔去床尾。


    但由於其本人神誌實在混沌,手上力道不穩,所以佛珠並沒有落到如他所願的位置,反而順著重力掉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謝微言看向無笙。


    果不其然,這人眼睛一眨,淚就毫無預兆的滾落而出,又被他自己固執的抹去,自以為隱藏極好的蹭在了床單上,權當他看不見那上麵明顯的水漬。


    “乖,別哭了。”


    他在無笙略微起皮的唇上落下一吻,便起身去拾起佛珠,規整地掛在了架子上。


    再次轉身,卻見無笙難得躺的規矩,隻是卻將兩隻手都放在外麵,同時一臉別扭的偏過頭,似乎在思索著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那不時瞥過來的眼,分明在清楚表達著


    “呐,我把手伸出來了,勉為其難給你牽著吧。”


    謝微言笑著搖頭,將人的兩隻手再次塞迴了被子裏。


    果不其然,又被那雙眸子瞪了一眼。


    “你啊。”他抱起無笙,讓人靠在自己懷中,使之能稍稍坐立起來。


    隨後將一勺水湊近無笙嘴邊,輕聲哄著:“來,張嘴。”


    可在窺見一抹粉紅後,謝微言終是忍不住撓了撓那柔軟的腰,聲音稍啞,“喝水,伸舌頭幹嘛?”


    “哦。”


    這下算是乖巧了,謝微言喂什麽他就乖乖的吞什麽,等到吃完藥某人起身去收拾東西時,無笙就抱著碗小口小口地抿著。


    屋內即使開了暖氣,但顧及著無笙在發燒,謝微言也不敢將溫度調得太高,瞥了一眼室溫顯示後,便朝著那額頭探去。


    於是那雙迷離的眼就借此緊盯著他,分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謝微言接過沒剩多少水的瓷碗,第n次將人塞迴被子裏,準備將這最後一個碗給洗了。


    可走到一半,他卻突然福靈心至地轉過身。


    於是,正好與掀開被子、單腳已經踩在地毯上的無笙,對上了眼神。


    麵麵相覷。


    “笙寶你……”


    “我要噓噓。”


    眼神堅定,十分正經,聽上去不像是假的。


    謝微言一把將碗放在餐桌上,也顧不得洗幹淨了,直接拿過毯子裹上人就朝浴室抱去。


    “砰”的一聲,門被不甚溫柔地關上了。


    從門外看不見兩人的身影,隻能聽見隱隱約約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滾出去!”


    “乖,小心暈倒,萬一磕著碰著了怎麽辦?”


    “滾!你要...嗯嗯...的時候,旁邊要是有人看著,你...嗯...的出來?”


    “如果是笙寶的話,那自然不是問題。”


    “滾啊!”


    “要我幫你扶著嗎?...別哭啊。”


    關上的大門終於被再次打開,無笙被謝微言打橫抱起,整張臉都埋在那寬厚又令人安心的胸膛中,耳垂紅得近乎滴血,連同腳趾都緊緊蜷縮起來。


    謝微言將自家寶貝輕輕地放在床上,柔軟又蓬鬆的被子給人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他俯下身吻了吻那通紅的耳垂,同時開口:“乖,睡吧,我就在這裏守著你,哪兒都不去。”


    許久許久,才從被子裏傳來一聲細弱蚊蠅的迴答。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再瑟瑟號子要沒了,嗚嗚嗚,新番外沒有那麽瑟瑟,但是一定暖心qvq。


    第79章 現實世界:4


    漫長的夜, 溫度不斷上升,無笙躺在謝微言懷中,脊背上一點點滲出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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