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伸出手,扶著延燁的脖子把他給拉了出來,隻見延燁最近曬黑也開始顯露出男孩兒線條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腫著,臉上還留著沒有擦幹的淚水,混合著跑出來的汗水蒸騰著熱氣。


    桃花有些緊張地捧起了延燁五彩斑斕的小臉,左右地看著:“怎麽了?讓誰給欺負了?”


    延燁卻悶不吭聲,別著脖子又把頭給扭了過去。


    桃花皺皺眉,故意道:“誰敢對我弟弟如花似玉的臉蛋兒動手?身上呢?”說著,又開始檢查延燁的胳膊腿腳,預備拉開他的領子瞧瞧。


    延燁抓住了自己的領子,扁著嘴把頭扭開,擺出了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


    桃花見他沒有什麽大礙,便稍微放下了心來。


    “說吧,被誰打的?誰欺負你了?”


    “我才沒被欺負呢,他根本就打不過我,要不是他們人多,我才……”延燁扁了扁嘴,又不說話了。


    延燁自從去了武館裏頭學武,身手是突飛猛進,雖說距離看家護院還遙不可及,但是在孩子堆兒裏卻是從來不會吃虧。見他這幅狼狽的模樣,又是從武館裏頭迴來,想必是被同樣學武的同伴給揍的。


    “是不是斜對過老張家的孫子?姐姐幫你一起收拾他去!”桃花說著,擼起了袖子。


    “要不是楚師傅的小兒子?嗯……那看來就得花點兒銀子了……”桃花又低頭捏了捏自己掛著的錢袋兒。


    “難不成是知府家的那個遠房的親戚家孩子?哎……燁兒……你可真敗家啊!”


    延燁委屈地看著桃花,已經幹了的淚水又有湧出來的趨勢:“姐你可怎麽這樣啊,這麽,這麽……欺軟怕硬!”


    “廢話!”桃花伸出手輕輕地拍了一把延燁的腦袋,“不欺軟怕硬,難不成還欺硬怕軟啊?我問你,今天你為什麽同人家打架,平日裏你雖然好動,但也不是平白無故惹是生非的性子。”


    “他……他說。說我的壞話!”延燁有些猶豫,看了桃花一眼,又低下頭有些扭捏地說。


    “他說什麽了?”桃花見他不迴答,又換了個說法。“那他說的對不對?”


    “不對!”延燁迅速地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一股怒氣,像是兩個憤怒燃燒的小火苗,“他胡說!他……他瞎編亂造!”


    “好,他胡說,故意惹你生氣,所以你就動手了?也不想想後果,不看看人家那邊兒是幾個人?”


    “他說了混賬話,還不肯認錯,我當然要打他!難不成他人多我就怕了他?那。那我也是小人了!”延燁還很稚嫩的眉頭皺得很緊,認真地辯說著。


    “笨!”桃花用指頭戳了一下延燁腫著的嘴角,延燁軟軟地叫了一聲,有些委屈地躲著桃花。


    “就算是他們錯了,也不能就這麽上手啊!他們人多。你一個人,個頭又小,肯定打不過的嘛,要收拾他也不能馬上,得等到他落單的時候才好下手,還得找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才行,打完就跑。那才是聰明人。


    像你這樣傻傻地衝上去,沒有揍到別人,自己還被打成這樣,能出氣嗎?人家能覺得自己不對嗎?”


    “那……那也不應該呀……”延燁眼中的小火苗兒雖然還燃燒著,但是已經弱了許多,仍然覺得桃花的話哪裏不對。“可是姐,以前我在村裏麵打架,你不是說,他們敢欺負我,一定不能忍著。一定要揍迴去,就盯住帶頭的人打,讓他們下次不敢隨便欺負我……”


    桃花從懷裏掏出帕子,到了灶房裏端來一盆水,把帕子給打濕了,給延燁輕輕地擦著汗和淚水。


    看著他的小花臉,歎了一口氣:“傻孩子,那是因為在村子裏呀。在村子裏,再了不起,也就是裏正家的孩子,大家都住得近,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即便是父母不滿意,又能怎麽樣。


    更何況,當時咱們家也沒辦法更差了,娘帶著咱們三個住在破房子裏,大哥的身體又不好。


    如果咱們被欺負了不打迴去,隻會受到更多的欺負,拚盡全力去反抗一把,反倒可能有更多的生機。”


    桃花又去清洗了帕子,繼續擦著延燁的磕得有些破了皮的手:“現在咱們是在城裏,即便是同你在一個武館裏的,大家的家裏背景各不相同,雖然咱們不做那趨炎附勢的事情,總也要更加小心一些。


    老張家的孩子,總是同你不對付,但是也是個倔強好勝的,今天你輸了他,改天再找迴來就是,你們兩個將來還有可能成為好朋友。


    楚師傅的兒子嘛……得罪得狠了怕你會在武館被穿小鞋,但是呢,楚師傅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又好麵子,咱們買上一些禮物送上門,主動認個錯,他便會教訓他兒子。


    若是得罪了知府家的遠親呢,就有點兒麻煩了,了不起,去找萬昌大哥過來吃頓飯,厚著臉皮讓他幫忙出麵了。


    咱們家也不是當初那樣在村裏誰都能踩上兩腳的野草了,有時候能用上家裏麵的力量,就要用,當然,在辦事兒的時候,也得想著家才行。明白了嗎?”


    桃花看著延燁也沒有了之前不服氣的模樣,便又問道:“那,能不能告訴姐姐,到底是同誰打架了?”


    延燁低著腦袋:“是,是王力千。”


    王力千,是王舉人家親戚的孩子,也在同一個武館裏頭學武,桃花挑挑眉毛:“為什麽?”


    “他,他說,他說咱們方家的女人都心腸歹毒,還說……還說你……他挨揍活該!我再見著他還揍他!”


    延燁氣憤地漲紅了臉,眼中憤怒的火苗兒又燃了起來。


    王夫人前一陣子一直病臥在床,尋找了不少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直到上個月,她“無意”在方梅花為她做的錦被裏頭發現了寫著巫蠱字樣的布條兒,又在呂氏的院子樹下挖出了木人,這才知道,方梅花對這家裏的人用了巫蠱的法子,甚至在害死了呂氏之後又要害她。


    據說當時去屋裏麵抓了方梅花對峙的時候,她連辯說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堵了嘴,穿著裏衣,在院子被打了三十下板子,剪了頭發扔進了偏院。


    據說王少爺恨極要將她打死,是王夫人心慈手軟,饒了她一命,讓她今後就伴著祠堂度過此生。


    重傷的方梅花,即便是請了大夫,不到一個月就傷病交加地去了。


    方梅花院子裏的一眾奴仆,打殺的打殺,發賣的發賣,一個也沒有留,就連在王夫人跟前的陸二家的,也因為牽連進來被狠狠地打了板子,當天就沒了。


    王夫人這一生,雖說沒有強勢的娘家,兒子也不算爭氣,但是卻讓王舉人隻有她一個人,靠的就是引而不發,然後一擊即中。


    她有足夠的耐心,隱忍地觀察著一切,即便是王舉人寵上了哪個,也能維持一個大度寬泛的表象,但是卻一直在冷冷地、仔細地等著機會,一旦時機成熟,她又比誰都果敢,不怕大刀闊斧,不怕扭曲事實,幹脆利落地斬草除根。


    在方梅花的事情上,也是如此。她擺出一個虔誠信道,慈眉善目的形象,讓方梅花這個因著仙人的指引才能夠進門的妾侍盡情地發揮著,以為沒有人注意到她。


    呂氏一直在麵上孝敬她,暗地裏卻總是挑唆王少爺同王夫人的關係,想要爭來管家的權利。於是王氏讓方梅花尋到了那種對孩子無效,卻對大人有害的厲害藥粉。隻是連她也沒有想到,方梅花的孩子居然不是王家的種。


    但是,這又如何呢,是不是,對她鄭氏來說,有什麽大幹係,隻要沒有人知道,方家人不敢吱聲,這個孩子就可以當她的孫子。


    桃花摸摸延燁的腦袋:“大伯他們家同咱們早就沒有幹係了,梅花姐做了錯事,是她罪有應得,但是要把咱們家牽連上,卻是不能,我想王家也沒有這個意思,延燁,咱們想法子報仇去!”


    中秋佳節的傍晚,王力千同武館的兩個同歲的朋友一同往迴走,他們都是住在城西,王力千在他們幾個裏麵家境要好上一點兒,畢竟,父母還經常能帶著他去王家掃掃秋風,今日便請他們兩個吃了熱餛飩同錘子糖。


    “千哥,進天方延燁那小子我看還沒被打服,明日,咱們再堵他一迴,非得把他給揍老實了不可!


    切,一個開飯店的,有什麽好得意的,一天到晚在武館裏拽個屁!要不是師傅罩著他,我早就收拾他了!”


    成五舔著手上的錘子糖,對方延燁他可是不順眼很久了。


    “就是的,也不看看他堂姐幹的這事兒,呸,我都懶得說,一家子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看他親姐姐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一個女人家的天天拋頭露麵地給人做菜,她爹娘也不嫌丟人,要是我姐敢這麽幹,我爹早打斷了她的腿!”


    黃進的小眼睛裏露出了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兇光,他看見好幾迴方延燁的漂亮姐姐去武館給方延煜送飯,還溫柔地給他擦汗,想想自家對自己不聞不問的大姐,他不屑地往地上吐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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