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她覺著,人有點兒野心是好的,總比那些沒有奔頭,整日裏混吃等死的人要強得多。


    “安寧,我知道你本家姓周,你的父母親人都還俱在,姓氏還是不要改了,還是叫迴周強吧。


    你還是先做跑堂,既然你有這個出人頭地的決心,那就讓我看見,若是做得好了,將來我定會給你機會。若是做得不好,那你就也迴到吳貴那裏去,將來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對於安華,桃花倒是真的不想留,但是這個人也說不上有什麽大錯處,知道他們迴了吳貴那裏便再也去不了什麽好去處,安華認錯得也誠懇,便也留下了做跑堂。


    把他們幾個人都打發走了,屋裏頭就剩下了林正和餘掌櫃,桃花這才對餘掌櫃開口:“餘掌櫃”


    “是,方小娘子。”


    “聽安易哥說,你在歐府是家生子,一直都勤勉老實,安易哥說要讓你過來幫幫我,若是做得好,我的這個活計帶上手了,迴去就對你另有重用呢,在這兒我先恭喜餘掌櫃了。”


    餘掌櫃聽見桃花的話,眼前一亮,他一直都想做歐府花園的花草果木采買,但是文三丙一直做得好好的,好不容易聽說他要升做內院二等買辦了,這個活計就有了缺兒。好幾個人都在這個時候削尖了腦袋在少爺麵前表現,誰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候,少爺卻把他派到了這裏。聽著這個方桃花的意思,難道自己並沒有在少爺麵前失了勢?


    “不過呢,我聽曼彤姐姐說,陳媽媽給她做了好幾天的珍珠翡翠湯圓兒,用的是家傳的秘法,特別的好吃呢。”


    餘掌櫃心中又是一驚,這個杜曼彤可是府裏頭誰都不敢輕易招惹的角色,她在去年進了府,少爺對待她非常不好。總是動輒在朋友麵前命她表演取樂。


    在這個歐府之中,少爺雖然還未娶親,但是收在家中的美妾卻並不少,有的是在外麵對少爺一見鍾情跟迴來的。少爺在外麵的勾欄戲院相中的紅角,還有朋友送的,林林總總,湊到一起能夠開上三桌馬吊,因此,每個人在府中大到住處的分配、年節的打賞,小到胭脂水粉,晚上能叫來什麽樣的夜宵,樣樣都取決於少爺的喜好。


    因此當彤娘這個貌美聲嬌又沒有什麽寵愛的姬妾來了院子裏,就受到了不少的擠兌,從其他娘子的出言不遜。到丫頭夥計的怠慢,零零總總地受了不少的罪。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雖然這個彤娘不得寵,少爺卻有大半的時間去見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少爺偶然看見了她用的午膳,竟然大發雷霆,把從丫頭到婆子再到內院廚房的管事全部發落了。


    無非是兩個隔了夜的饅頭和幾道別的跨院兒早上剩下的小菜,彤娘在這些日子裏頭吃過更差的,都沒有吭過一聲。


    歐府的人這才知道,這個不聲不響的彤娘,其實很不簡單。


    然而。即便是下人們對她尊敬了起來,她也仍然是那副冷淡又鬱鬱寡歡的模樣,不管別人是示好還是示威,全都淡淡地不理睬。


    這個方桃花竟然得了她的青眼,餘田林對她倒是高看了一眼。


    “餘掌櫃,我不懂的地方很多。需要你多多照應,我的夥計也笨拙,更是需要多學學。若是能快點兒把東西都學會,獨當一麵了,你也好早日迴去歐府不是?”


    餘掌櫃默默下頜的胡須。笑道:“這是自然,餘某對於小娘子小小年紀便能經營這些店鋪也很是佩服,這家店我也自是當做自己的事情一般。”


    桃花笑了起來,嘴角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看起來天真可愛:“可不是,到時候咱們都便宜了。餘掌櫃,你說,像是他們幾個的情形,要是你,會怎麽做?”


    餘掌櫃想了想,看看求師若渴的桃花,說道:“這幾個人都是小娘子你買來的,做得不好的自然是罰,像是小娘子方才那般做法也不是不好,隻不過未免有些太心慈手軟了些,做得不好也隻是迴到牙儈那而已,那他們豈不是還能再換個主家?


    我看,當打便打,實在是不服管教的,便是打死了又如何?”


    “還是您說得有道理,隻是我還是下不去手,總想通過獎做得好的,讓他們自己努力才好。”


    “哎,這怎麽可以,賞固然是好,但是遠比不上罰的用處,這人嘛,要怕了才能真正的勤勉呢。”餘掌櫃摸摸胡子,不以為然地說。


    “有道理,我還是得跟您學才行!那餘掌櫃,你看這幾個夥計哪裏不好,要怎麽改您也比我明白,還是多上上心吧,若是我這小店總也齊整不起來,那我就隻好和安易哥說說讓您一直在這兒幫我了!”桃花笑得很是真誠。


    餘掌櫃噎住了,看著桃花。


    等到餘掌櫃也出去了,桃花這才問一直在旁邊傻站著的林正:“你這陣子到底是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日日擺出個受氣包的樣子。”


    林正抬起頭,飛快地看了桃花一眼,眼中有些怯怯地問:“我一直都學不會,娘子您不生氣?”


    “多大點兒事兒啊,我還跟你生氣,學不會就接著學唄,反正這個師傅咱們也不花錢……啊,要花錢,但是這點兒工錢咱們也不是拿不起,你要多學學,仔細地學,最好把他知道的全都給學過來,這樣咱們的錢才花得值。看見你每日裏這麽心疼,我可是真心疼啊……”


    桃花有些誇張地感慨著。


    林正很是感動地看著桃花,眼中已經起了水汽。


    “心疼這銀子啊,雙倍的工錢,全都給了外人。”


    林正剛剛湧起的淚花迅速地沒了,有點兒委屈地問:“我看您請了他們四個,以為……”


    “以為我不重用你了,讓他們代替你,可能還會讓哪個新人在日後管著你?”


    林正默默地點點頭。


    桃花歎了一口氣:“林正,我的家底你知道,我爹娘就是老老實實地莊稼人,因為我們家在村子裏頭實在是困難,這才開始經商。


    但是也沒有什麽底子,店裏頭隻有明亮哥是同村的哥哥,別人都是買來的。我們家和那些大戶人家不一樣,人家可能是世代累積下來的財富和人但是我隻有你們,所以,我隻看你們的心,心裏是不是向著我,是不是誠心跟著我。


    至於能力什麽的,我相信隻要好好地學,就沒有不成的。若是你真的盡力了,還是不行,那是我不懂發掘你的好處,沒有給你好的機會,是我的錯,我不會怪你,以後再有別的機會依然會先想著你。


    所以,你把心放到肚子裏,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好嗎?”


    林正看著桃花,動了動嘴沒有說出話來,眼中又湧起了淚光。


    “好了,餘掌櫃今日也休息,你呢,今日最大的任務,就是去廚房把肚子填飽,我娘好不容易給你養出的那麽一小層肉眼看著又要沒了,她要說我的。”


    林正哽咽著:“是,主子。”


    在這日之後,餘掌櫃新長了一根叫做林正的小尾巴,到哪裏都要跟著,對餘掌櫃的一言一行進行深度地揣摩,不明白的遍不停地問,拿出了追著包子一樣的熱情追著他。


    兩日後,安貴帶著他的娘來到了店裏,給桃花講起了他的過往。


    原來安貴家姓穀,小名狗剩,在賈家做小廝的時候少爺賜名西竹,桃花想了想,給他起了名字叫穀銘。


    穀銘的娘親馮翠芳今年四十多歲,到底是做廚娘的,雖然這兩年過得窮困潦倒,仍舊是身寬體胖,一張大圓臉因為歲月的磋磨有了幾道深深的紋路,卻有一雙洞透世情的明亮雙目。


    桃花問了她一些過去的事情,她都是交根交底地說了,對於過去的主人家卻並不妄議。桃花問她自家男人因為賈家丟了性命心裏頭恨不恨,她想了良久歎上一口氣:“說不上恨不恨,有些後悔是真的。但是要是再重來一迴,主人家到了那種光景,我家男人也是一樣會這麽做。賈家不管在官場上怎麽樣,對不對,起碼對我們娘倆是有恩的,要不是夫人,我們現在還不一定在哪兒呢。”


    於是,馮氏進了辛道。因為火鍋店這邊兒有了穀銘就足夠,桃花便讓馮氏直接去了辛道同自家一起。


    桃花說了幾道菜色讓馮氏做,居然能夠根據桃花不算很細致的描述做上個八成想象,桃花很滿意,決定把辛道每周私房菜的工作交給馮氏。


    桃花這陣子要管賬、辦席、做菜、學菜,再加上唐氏緊追不舍的練字、繡花等事情實在是忙不過來。馮氏的到來,為她減輕了不少的壓力。


    相對的,馮氏從處處碰壁,無以為繼的慘狀到現在頗受重用,也很是感恩,每一項工作的認真地做好。有著多年廚房管事經驗的她,對於經營飯店也有很多自己的見解,桃花聽了不少都感到很是受用,漸漸地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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