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當年在大四的時候,也想學著別人打扮打扮,看起來成熟漂亮些,在招聘會上也能搶眼一點兒。就在學校附近的美容會館辦了張卡,誰知還沒用過兩次,那家店就關門了。


    桃花不賺錢,這張卡還是省吃儉用好幾個月從牙縫裏麵省下來的,一想到自己少吃了多少牛肉麵、肉包子、漢堡省下來的錢就這麽打了水漂,實在是肉疼不已。


    於是便走上了維權之路,也好、工商部門也好、商場也好,跑了許多的地方,折騰了好多天,得出的結論就是,除非桃花能自己能憑借出色的身手或者犀利的罵功去把錢要迴來,不然沒有地方能夠管你。


    而桃花作為一個講文明、懂禮貌、對人三分笑的懦弱青年來講,實在沒有任何維權的可能,而且還養成了一跑政府機關就鬱悶的毛病。


    而現在,真味閣的甄掌櫃正經曆著這種痛苦。


    半年多了,衙門不斷地來人,今天扣留這個,明日審訊那個,名聲一落千丈,更別提為了贖人和打通關節花費的銀錢了,雖然一筆筆的都不多,但是架不住三天兩頭的給,再加上生意不好,食材放到壞了也賣不出去,還要白白養著大廚和夥計丫鬟,甄掌櫃終於支撐不住,決定閉店了,再不閉店,恐怕自己多年來的老本都要賠進去了。


    夥計們都已經遣散,鋪子已經托了牙儈給賣出去,因為自家的店鋪名聲不好,根本也賣不上價,幾乎是便宜了一半地給賣出去。


    甄掌櫃,不,甄從陸卻不得不賣,聽說那個陳六子在牢裏一口咬定了自己,胖子和侯三兒的家人沒有訛到這個月的銀子之後也決定告發他。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湊一湊家中的老底兒再加上賣鋪子的錢,到登州找了朋友。還能再開一家鋪子。


    甄從陸最近睡得很淺,常常做夢,在夢裏他沒有去找那兩個人使壞,自己還是真味閣的掌櫃,真味閣也還是平陵有名的百年老店。他也想過,當初還不如就直接地認了罪,安排好老宋的家人,讓老宋挨上幾十板,去牢裏頭蹲上一兩年,自家的真味閣也不至於這樣。


    說起來。老宋也走了,走的時候還勸自己,以後別太貪心了。


    真味閣的牌匾已經卸了下來,甄從陸用抹布仔細地擦拭著,父輩傳下來的招牌。以後,還得繼續用呢。


    吱扭——


    關著的大門被從外麵推開。


    “小店已經不開了……是你?”甄從陸頭也不抬地招唿道,最近還常有不知情的客人來吃飯,雖然是少得可憐,但是也能讓甄從陸感到一絲的安慰。


    桃花穿著一件桃紅刻絲滾兔毛邊兒的褙子,手裏還套著一個大毛灰背的手籠,跟在花薇兒的身後走了進來。


    桃花環顧四周。去年還是富麗堂皇、客聚如潮的店麵現今雖然店內的裝飾依舊,卻透露出一股缺乏人氣的蒼涼。


    “你來要幹什麽!別以為你收買了那陳六子就萬事大吉了,哼!隻要侯三兒他們不招,你也不能奈我何!黃毛丫頭,你想來看我的笑話,等到你的毛長齊了再說!”


    甄從陸看見桃花就氣不打一處來。衙門一再地為難他,就是因為那個陳六子一口咬定了就是自己指使的他,甄從陸也試過去陳家收買,沒想到卻被他爹用大棒子給打出了家門,簡直是不可理喻。


    花薇兒掏出帕子。擦了擦椅子上的浮灰,桃花緩緩地坐下。


    “甄掌櫃,你知道陳家為什麽不肯收你的錢嗎?”


    甄從陸一言不發,陰森地看著這個讓自己一敗塗地的小姑娘。


    “因為你不可信,你既然收買了他,讓他背叛我,總也要把後麵的事情也做完吧,過了河就拆橋,就算是我沒有幫忙,他也會記恨你的。”


    甄從陸的臉上浮起譏諷的笑容:“小丫頭,別以為成功了一迴就有資格跟我講處事了,要不是你出的錢多,他陳六子照樣會聽我的!哼,別以為我的店關了,辛道還在就是你贏了,你出了多少錢?我不還是站在這兒!”


    桃花慢裏斯條地把手籠拿下來,遞給身後的花薇兒,為了今日的出場,桃花在穿戴上下了不少的功夫,但是這個東西太熱,都快要捂成紅燒豬蹄了。


    “沒花多少,五十貫錢而已。”


    “什麽?不可能!”


    甄從陸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當初拿了二百兩的銀子去陳家,他們都沒要,自己又開出了四百兩的價格,他們就開始打人了。


    “嗯,就是五十貫錢。不過,我幫著他們把下水店開成了果子餅店,雖然賺得不多,一個月十幾貫錢還是有的,與其一次得了幾百兩銀子,卻不知道能用到什麽時候,有了一個能細水長流地養家的買賣,對他們來說,更有用一些。”


    桃花嫣然一笑:“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賺多賺少的,自己慢慢兒地摸索就行了,但是,總不能為了自己多賺一點兒,就去斷別人的生路。甄掌櫃,您是長輩,您應該知道的。”


    “你少在我這兒說這些大話,就算是我出了錯兒,走了真味閣,還會別的食肆,倒時候搶了你的生意,你就知道你有沒有這份兒慈悲了!”甄從陸冷笑著。


    “我當然知道,不過……這兒肯定沒有了,你這真味閣因為做吃食壞了買賣,誰家還敢在你這鋪子裏再開食肆?”


    “還真就有,我已經把鋪子賣出去了,也是做飯店,我這店裏的東西原樣不動就能用,有開茶樓的我都沒有賣,專門賣了開食肆的,我還特意便宜上了幾成,這可是為了你啊,小姑娘。”


    甄從陸得意地說道,惡意地看著桃花。


    “您看您,找什麽急,我話都還沒有說完呢。我是說除了我,還有誰啊?”


    “……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這個鋪麵我已經托人幫我買了下來,今日自己過來看一看,果然不錯。聽說您昨日已經把該搬的東西都搬走了?今天我就是來收店的。”


    花薇兒走了出去,把林正、趙明亮兩人也叫了進來。


    “你——”


    甄從陸猛地往前一撲,花薇兒機警地擋在了桃花麵前,甄從陸連桃花的頭發都沒有碰到,就被花薇兒扭著手推出了幾步遠,撞在了桌子上,嘩啦啦地帶倒了兩張椅子。


    “甄掌櫃您小心點兒,這個店麵現在是我的了,您要是砸壞了桌椅板凳什麽的,可是要。賠的。”


    甄從陸的手微微發抖,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桃花:“好哇,好哇——哈哈哈——小姑娘,算你厲害!你記著,你記著……”


    桃花看著甄掌櫃氣得眼珠都有些泛紅,仍是筆挺地坐著,直視著他:“小六子跟我說過,當初你們去收買他,說了不少我爹娘和我的壞話,最後留下了一句‘你再怎麽替他們著想又有什麽用,做夥計的,和掌櫃的關係也就是每個月的工錢一結,錢財隻有握在手裏的才是真的。’


    甄掌櫃,你的店關了,我的店還在,差的也就是這一點。”


    “好,好,陰溝裏翻船,我不怨別人。甄從陸陰狠地瞪著桃花,輕聲地說道。


    之後便抱起了立在一旁的牌匾,走了出去。


    “娘子,我看他臨走的眼神兒有點兒發毛,會不會暗地裏使壞?你何苦要得罪他呢?”花薇兒在甄從陸走過桃花身邊的時候擋在桃花的身邊,有些憂心地說。


    “這個店是賣給我的他早晚得知道,要是想使壞,也不會因為我說話好聽就不幹了。再說了,都這麽久了,再不出氣我也太憋屈了。”


    桃花很是無辜地看著花薇兒:“而且我有你嘛——薇兒姐姐,你可要保護我啊——”


    從這天起,桃花被勒令出門必須乘馬車,上車下車花薇兒都會緊貼著她,在車上,為了安全起見,連簾子都是不許掀開的。


    桃花在去雲天閣的路上,聽見車外頭有熱鬧,便掀開了簾子看,結果一個梳著總角的小童扔了一個東西進來,花薇兒淩空飛起,將桃花撲倒在車廂地上,幸好車裏麵鋪了厚厚的毯子,兩人這才沒有摔傷。


    爬起來後一看,原來是一大朵還沾著露水的白玉蘭,花薇兒本著謹慎小心的精神報告了唐氏。是夜,唐氏來到了桃花的臥房,摸著桃花柔軟的頭發感慨,我的桃花終於長大了。之後,桃花再也不被允許在街上閑逛了。


    春天,再沒有比春種更能牽動莊稼人的心了。


    首先要想的,便是地裏頭要種些什麽,桃花家買了一百畝地,再加上原來的,已經有將近一百五十畝,桃花早就盤算好了,要種煙葉和辣椒。


    去年種的那些辣椒實在是太少,即便是辣椒的產量很大,趕著摘還會趕著長,還是不夠用的。到了冬天不得已隻好停了給雲天閣的辣醬供應,所以今年,一定要把這個辣椒給種夠了。


    同時,村裏的人也都看出了桃花家這新鮮品種的潛力,都是躍躍欲試,桃花也不捂著,直接賣種子給大家,都在一個村子裏,就算桃花不賣,人家也能偷偷摘,還不如索性賺上一筆,還能落下一個仁義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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