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長風從小聽母親克萊爾講述過這枚戒指的故事。於是哭著吵著向爹問這問那,後者被他煩得不行,手頭又拿不出戒指,嚴厲地批評了他的無理取鬧,讓他很快斷了這個念頭。沒想到今日蕭洛居然把它贈與自己……


    “啊……這太貴重了,我不……”話音未落,蕭洛霸道地抓起他手,借力輕輕一推,戒指就戴到了木長風的左手食指處。


    “嘶——”木長風感覺戴著玄戒的位置一陣火辣辣地疼痛,皺眉輕唿。隻見鐵黑的戒指漸漸變淡,其內似有晶瑩的微光淌過,隨後消失不見了。火熱漸漸褪去,他抬手,把手放在陽光下仔細瞧了瞧,那玄戒仿佛是與肉長在了一起,怎麽也拿不下來了。


    “阿木,這是你應得的。”蕭洛認真地看著他,一雙黑眸緊緊地攥住了木長風的靈魂,讓他感到一陣窒息。他看到了那雙眸中,因自己修行尚淺而難以參透的東西。它們比千百個夜明珠積累照亮的宮殿還要璀璨,蠱惑著他拋棄疑問恐慌,走進未曾涉足的領域;它又似乎那麽遠,仿佛他走近了,也無法觸及。


    “謝謝。”木長風輕囈了句,伸手攏了攏蕭洛的脖子。後者身形一僵:剛剛那輕如鴻毛的柔軟觸感,陌生而熟悉,讓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身處夢中,還是現實。迴憶伴隨著夜晚才得以釋放的情感,鋪天蓋地襲來,讓他無所適從。


    “蕭洛?蕭洛?”被喚之人猛然迴神,才發現自己還身處於大殿中央。那一雙溪水般澄澈無暇的藍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那比女生還長上些許的睫微眨,極盡無辜之態,讓蕭洛心中如同被千百隻螞蟻啃咬般,越撓越癢。他深吸了口氣,衝慕斯和克萊爾行了禮,緩緩退下,再不敢看始作俑者一眼。


    ……


    神州大陸,醉花樓。


    “師父,您讓徒兒查的事有著落了。”火華躬身道。


    “哦?怎麽樣?”


    火華師兄笑道:


    “左晟這人,不管是家庭背景,還是生活習慣,都是極為簡單的。徒兒輕而易舉就調查到了。他是家裏獨子,父親早逝,母親因此而變得癡傻。他是個孝子,做官所得的六成俸祿都用來給母親添置衣物用品,另外三成捐給受害者,隻把剩下一成留給自己。至於您說的暗衛,他確實有,是皇上派來保護他的。他不會武功,無法通過內力感知別人,或許這事連他也被蒙在鼓裏。”


    雲寒影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還有一事……”火華頓了頓,繼續:


    “他十八歲之前在哪兒,做了什麽,徒兒通過多種方法試圖取得情報,都無任何收獲。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他是個出生貧寒的人,十八歲前,他可能還在偏僻的小村莊裏幫母親種田。我們的情報網,自然也收集不到什麽。”


    “嗯。”雲寒影複問,“這幾日,五兒練武練得如何?上次的傷應該已經痊愈了吧?”


    “嗯,他用了最好的創藥,再加上自愈能力強,沒幾天就好了。他很努力,實力幾乎是這一批殺手裏最優秀的。”


    雲寒影勾了勾唇,輕歎了聲:


    “真是和當年的九兒一模一樣……”從在繈褓總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捕捉到了那雙美眸中透出的,一種超出她年齡的滄桑和沉澱。讓當時已經二十七八的她也無法讀懂。那種成熟,似乎逼迫著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一夜之間長成了大人。她對自己也狠。還記得一個夏日的午後,九兒練完武後找上自己,執意要做毒人,甚至用刀威脅。她當時才六歲,身體尚未完全發育完全,根本無法抵製毒素。她答應了下來,卻怎麽也想不通,為何九兒如此渴望著變強,直到小慕的出現。


    “哈哈,師妹小時候絕對是個混世魔王,誰見了她都得掉頭走。”火華噗嗤一笑,繼續道:


    “不過,真沒想到,她去了一趟冰城,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上次碰到她和那個商瑾在一塊兒,那笑得……嘖嘖,我都不敢認!”


    “嗯,也算是牽對了次線。”


    “師父?!”火華瞪大了眼,


    “你什麽時候還當起了紅娘?醉花樓以後是不是還要開個分店,專門幫人拉郎配……”


    “差不多得了啊,少說幾句,為師幾百個徒弟,就數你最貧。”


    “哎哎師父,您看徒兒也不小了,什麽時候也給我參謀參謀?”


    “省省吧,你還需要為師?昨日之事你以為我不知道?”


    “嗷!師父你別上手啊,我錯了,我去練武還不行嗎……”火華抱頭,慌慌張張從屋裏逃出來,嘴裏嘟囔著:


    “不可能啊,我換了裝,戴了麵具,還選了小路,怎麽會被發現?難道是葉釋那臭丫頭告的狀?”


    ……


    南巷口角落。


    左晟帶著手套,麵不改色地拿起一塊黴黑的物什,在太陽底下細細端詳著,像是在觀賞什麽珍寶。


    “咳咳咳,咳咳咳……”葉釋強忍著第三次湧上喉頭的酸水,捂住鼻子,邊咳嗽邊想:左晟真的太恐怖了,看個屍體都一臉專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看情人呢。他是怎麽做到在如此惡臭的環境下還保持清晰思路的……


    片刻後,左晟取下手套,分析如連珠炮一樣從嘴裏蹦出:


    “死者女,根據屍斑和腐爛程度判斷,死亡時間為三到五日。兇手用兇器把受害人月支解,從切割邊緣痕跡、深度與力度三者結合來看,兇手為男性,兇器為長約9-12寸重型鐵器,被使用過多次,刀口參差不齊,卻依舊鋒利。屍塊形狀大小非常不勻,但刀工純熟幹脆,所以兇手應該幹著和切割有關的活計。從屍塊上的數道砍痕可以判斷,當時罪犯的精神狀態不甚穩定,或許是長期精神壓抑被刺激,進而釋放所造成的的;也可能是,月支解屍體所帶給他的快感強烈,達到了極度興奮的狀態。由此推斷,他在目標的選擇上不太可能是隨機的,極有可能是親戚,朋友,或是導致他精神壓抑或爆發的關鍵人物。”


    左晟頓了頓,繼續分析:“此地屍塊為死者四肢,其餘部分下落不明。我剛剛觀察了一下,拋屍現場周圍有個很大的集市,每日都會有很多百姓來往,兇手帶著如此多沾滿血腥氣味的屍塊移動,非常引人注目,所以他隻能選擇晌午或是深夜行動。不過,究竟是哪一天拋的屍?”


    葉釋沉吟了會兒,突然道:“這條巷子是從城南到城北百芳閣的,雖說較為偏僻,卻恰恰成了許多官員為掩人耳目而選擇的小徑。屍塊不可能是在這兒三五天後才被發現的。”左晟揚了揚眉,對她的說法不置可否。猜到你會如此。葉釋心忖,勾唇道:


    “再者,百芳閣前些日子選了個新花魁,我師兄火華昨天晌午剛去過,他為躲避師父,走的就是南巷。”


    左晟聞言一笑:


    “沒想到,帶你辦案還有點用處。”葉釋第一次聽左晟誇讚自己,心裏樂開了花,嘴上卻漫不經心地答:


    “哼,用處可大著呢。”


    “好,那接下來我問,你來分析。”左晟打了個響指,“可以確定犯人拋屍時間為昨日晚。他在殺害死者後,又過了三五天才選擇拋屍,原因是什麽?”


    葉釋皺眉沉思了會兒,提出猜想:


    “我曾聽說有些兇手會對他們選擇的目標,也就是死者,有種變態的情感。他這麽做,莫不是……出於依戀?”


    左晟聽了葉釋的分析,打了個響指,道:“有這個可能。不過我們可以從中推測的是,他在城中應該有個能藏屍的住所,地方不能太靠近人群,不然動靜會鬧得很大;也不會離南巷過於遙遠,不然不利於拋屍。至於剩餘屍體,不外乎三個去處:被丟棄郊外,被處理幹淨,或者……還被兇手珍藏著留念。我個人更傾向於最後一種,因為他丟棄的屍體部分是軀幹,這些相比臉、胸部等,不大可能具有強烈的情感意義。”


    “所以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葉釋聽他分析了一堆,還是沒有什麽頭緒。


    “先在這周圍走訪一圈,證實下我們的推斷;再看看這些天城內的失蹤人口報案,一一排除吧。”左晟整理好隨身攜帶的小布包,道:


    “小章,再找三人把這些處理一下。”


    “是,大人。唉,你們三個,過來吧!”


    “叮當”


    左晟聞聲,倏地轉身,看見原先被壓在屍塊底下,因搬動而掉落的一個首飾,皺了皺眉:這麽大個線索,自己居然沒發現?不可能啊,他剛剛明明都搜查過一遍了……這是左晟第一次對自己的觀察能力產生了一絲不確信。


    “咦……這是…碧玉玲瓏簪?”葉釋驚訝地道。


    “你認識?”左晟詫異地挑眉。


    葉釋聽出他話語裏的質疑,眉一豎,叉腰不滿道:


    “喂,什麽嘛,本姑奶……娘好歹也是女人好吧?這是軒雲閣的飾品,錯不了。不信?”葉釋雙手抱胸,仰頭道:


    “不信你看它背麵,是不是有個極小的祥雲圖案?它出自軒雲閣專門的雕刻大師之手,別家是模仿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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