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孩子......”


    “他的症狀極其古怪,一絲外傷也無,卻能虛弱到如此地步,胸口上卻有個奇怪的圖案,像是......”他頓了一頓,道:“像是中了某種蠱。我隻能暫時用丹藥護住他的心脈,以保他精元不散。具體是何種病,目前還無法判斷......”


    “公子,那護體丹藥極其昂貴稀有,皇上把它給您,是為了留給您自保的,您這......”


    “應時,不必多說,我自有考量。走吧,時間不早了,得加緊趕路。”北宮晗幹脆地打斷了他的勸告,率先邁開大步,朝馬車走去。


    “是。”


    從上空俯瞰,豆粒般大小的神州大陸外圍,是未知的世界。


    精致的城堡,千百年來,由厚厚的冰雪覆蓋。一個個飽滿如泡芙的雪團,堆積在高大雄偉的冰山上,一根根尖利無比的冰棱錐,從屋簷倒掛而下,陽光纏繞在冰尖兒,放射出耀眼白光。生活在此種環境中,人們卻隻穿長而薄的單兩件絲質袍子,靈活地穿梭於山間。


    冰山的最頂端,是王的宮殿。它是貴族的象征,權力的象征。而山腳下的平民,是永遠也不能、不敢來到此間的。因為這兒極低的溫度,可以瞬間把他們變成一根毫無生氣的冰棍。所以,他們有他們的安穩生活,又何必,自討苦吃,想去推翻這一切呢?根本不值得。


    除此之外,冰山之顛上,有個冰牢——那些個違反規則、窮兇極惡之輩,都被關押於此。王擬定條例,他的臣民子民們遵循,違者,無論貴賤,一視同仁。冰牢分為三層,犯人被按照罪狀輕重,從低到高排列。越往上,罪狀愈重,施加的刑罰也越殘酷。


    第二層。一黑發女子閉眼盤膝而坐。蒼白的嘴唇微抿,及腰的長發後端,泛著刺眼金光,似要把黑色吞噬。她周身被一股奶白色光圈束縛,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和已經被自己扯得破爛的衣角,都顯出她所遭受的巨大苦痛。隨著光圈的縮小、光線的增強,無法抑製的痛唿從喉嚨深處溢出,她眼睛忽然一睜:“啊——”仿佛全身力氣被抽空,她軟軟地癱倒在後方晶亮的冰壁上,眼睛緊閉,氣若遊絲:“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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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中的男子,生得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眼,眼角上揚,藏不住一絲戲謔。墨黑的瞳眸風雲流轉,攝人心魄。朱紅的嘴唇緩緩翹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似笑非笑,卻宛如毒蠱一般,吸引著無數目光,為之淪陷。一頭青絲垂至半敞的胸膛,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他伸手,墨發穿插於雪白的指間,被鬆垮地編成兩股,用晶瑩細碎的珠鏈係於腦後。他滿意地照了照鏡子,麵帶笑容地朝屋外走去。


    ......


    這藍皮冊子,到底藏著多少奧秘?慕凝九靜靜端詳了位於桌上的物什許久,緩緩閉上眼。腦海中,那一個月白色的小身影漸漸顯現出來。它小幅度地上下漂浮著,可以輕易地碰到這個空間的頂和底。但它不像以往那麽活躍,似乎很累,蹦幾下就停止了。“瀾,你怎麽了?”慕凝九試著和它交流。突然,攤在桌上的冊子開始一頁頁翻開,一印入她串奇怪的文字印入眼簾:


    leucojumvernum


    這是什麽文字?像現代英語,卻又不太一樣......慕凝九端詳了它許久,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算了,到時候問問木木好了。她穿上一旁架子上的緋紅輕質綢裙,雙手後折到一個優美的弧度,清風揚起,後腰上的紅絲帶就如同粉蝶般輕盈靈動。繡有銀白葉邊的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細腰,如柳條般柔軟而有彈性。她把臉頰兩旁的青絲向後紮成一股,用極簡的赤紅綢緞綰起,剩下的,和往常一樣垂至腰際。不施粉黛的臉龐上,殷紅的唇,勾起嫵媚的弧度。她把藍皮冊子收進袖子,慢悠悠地推門,站在了陽光裏。


    院內,一抹白色身影靜靜佇立。春末時節,雪白的梨花凋落,隨風飛舞。陽光細碎,被撚磨成小小光影,覆於片片落花上,溫暖美好。而那人,與此情此景,完完全全地融為一體,無須調和。聽聞腳步聲,他轉過身來,攤開手掌,一片花瓣安靜地躺在手心。一揮手,花瓣如小精靈般跳躍轉圈,生動無比。


    “凝九,你來了。”他淡淡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不帶明顯的起伏,卻如同流水般動聽。慕凝九看著眼前的俊俏之人,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個狡黠的弧度:


    “嗯,我問你啊尉遲,你看你,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不是嗎,有沒有心儀的姑娘?”他喜歡上的女子......會是怎樣的呢?


    尉遲眉頭一挑,道:“沒,還沒這個打算。”然後他看著慕凝九,似有什麽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那,需不需要......”


    “不必,順其自然最好。”他頓了頓,“倒是你,凝九,我很期待。”


    “嗯?什麽?”


    “將來,能讓你傾付所有的男子。”


    “尉遲?!”慕凝九驚詫地看著他的墨眸:這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話嗎?他也會八卦?!她盯著他,捕捉到了他眼中暗藏的淺淺笑意。他,在笑麽?她......被反調戲了?慕凝九怎麽也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卻因他的下一句話不得不相信了:


    “那到時,成親的酒宴,一定別忘了請我。”尉遲調戲得愈發得心應手,看對麵的女子從一臉不可置信到懊惱的表情轉變,嘴角一抹笑漾開,如同初融的冰雪般,看得慕凝九一愣,又很快迴過神來。


    “誒忘不了忘不了,尉遲,也別忘了帶上我的幹兒子幹女兒!我這個做幹媽的,怎麽也得好好準備一份大禮才說得過去不是嗎?”她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星眸中閃著意味不明的亮光。


    尉遲聽言,無奈搖頭,歎了口氣說:“唉,怪我修為尚淺,鬥不過你。待我吃飽喝足,再與你周旋。”慕凝九聽著尉遲難得一見的調笑,也格外配合:“好啊,一定奉陪。”邊說邊跑上去,與他並肩。


    ......


    延武街兩旁,各色的小玩意兒數不勝數,擺滿了整個台麵。小泥人,陶瓷豬,稻草小屋子,鼻煙壺......木長風摸摸這個,瞅瞅那個,嘴角咧開誇張的弧度,笑得無比滿足。慕凝九與尉遲軒一同,為他介紹。


    “公子,您能不能......”劉十一看著木長風玩得不亦樂乎,也有些蠢蠢欲動:要知道,他從上次在天靈山與公子失散後,除了去了次酒樓,好像......就沒出來好好玩過了。


    商瑾黑臉看著前麵好似神仙眷侶的一對人兒,沒好氣地迴了句:“沒門兒!”劉十一臉色一白,看著自家主子變幻莫測的表情,內心淚流成河。


    “十一!十一!快看!那兒是賣什麽的?哇哦......”木長風大唿,拉著劉十一就往一家古玩店衝去。說來也怪,木長風原本也見過劉十一,那時對他還沒什麽印象。可緣分就是那麽奇妙——自從昨日他倆見麵後,木長風拉著十一嘰嘰喳喳講坊間小段子,十一則抱怨商瑾如何如何壓榨他,兩人一下子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這不,看到劉十一受難,木長風就來解救他了。他才不怕什麽商瑾咧,他愛咋咋地。他內心暗忖。


    要是以往,商瑾早就想好百種方法“好好”招待他倆了。不過此時,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前方的赤紅身影,以及她身旁的白影上。就這麽盯著,仿佛能看出一個窟窿。他摸了摸一早從當鋪裏贖迴的玉佩,微不可見地撇了撇嘴。


    “商瑾,沒想到你們這兒有這麽多有意思的東西!看,”沈晚拿起魚鱗圖案的花鈿,貼於額際,笑問商瑾:“怎麽樣?”見對麵的男子沒有反應,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前麵赤紅綢衣的女子笑得燦爛,而她身旁的男子,雖麵無表情,卻能清楚感覺到他由內而外散發的溫柔和欣賞。


    沈晚挑眉:慕凝九......到底有什麽魅力?居然能讓他們兩人都如此待她,定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她心想。不過,這隻是個開始,她有信心贏過她。眼角微微上揚,她突然跳到商瑾麵前,伸出手在他麵前揮了揮,手腕上的銀鈴搖動,發出“叮叮”的聲響:“嘿,迴神啦迴神啦,商瑾,這額飾好看嗎?”


    商瑾恍惚間似聽見有人在叫他,抬頭一看,眼前身穿一襲青葉舞紗裙的女子正噘嘴看著他。


    “嗯......很適合你。”商瑾愣了半晌,慢慢迴道,眼底的一絲茫然還未消散。


    他們走過百香閣,沈晚突然停住,輕輕扯了扯商瑾衣袖,指著店門說:“我們進去看看吧。”


    商瑾的目光尾隨那抹紅色身影進入,腳也不知不覺地跟隨。沈晚拿起木架上的一個小陶瓶,讀出上麵的字:“寧思香。”她把瓶子湊近一聞,閉上眼,嘴角泛起溫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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