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不是?”葉彌再度從頭到腳掃他一眼,這身量這氣度,不像女扮男裝。誠然,女人也極少能長的這般好看。


    是與不是公公,著實沒什麽大不了,一份職業而已,隻是入門代價一般人接受不了。葉彌不歧視他。


    “閣下怎麽稱唿?”


    “姬叔夜。”


    “原來是叔夜君,幸會幸會。”


    說話的功夫,葉彌已將魚串好起,置於篝火上烤。不曾想,這魚生命力極強,方才隻是被摔暈,被木棍穿腮而過,勉強忍著未動,及至火燒鱗甲,疼的非同一般,再度複蘇,垂死掙紮,奮力扭動起來。


    葉彌舉著樹枝,有點尷尬。


    更尷尬的還在後麵,叔夜君瞧著樹釺子撲騰的魚,慢條斯理問了一句,“姑娘吃魚,難道不用去鱗去內髒嗎?這等奇特的吃法,本座倒是頭一次見。”


    葉彌嗬嗬,“我頭一次下廚,不甚嫻熟,讓叔夜君見笑了。”


    無人應答,一眨眼的功夫,上下左右已空蕩蕩的。


    難道被她驚世駭俗的廚藝震撼到,寧願挨餓也不吃?


    葉彌陷入沉思,思來想去,這條渾然天成的魚,著實不知道如何去鱗去內髒,反正,肉熟了總能吃吧?


    猶豫不決間,兩條身影從天而降。叔夜君去而複返,且帶了一名同伴。


    同伴抖抖索索,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你很冷?”葉彌體貼的挪了挪,給他空出位置,“過來烤火,公公在哪裏高就?”


    公公像篩糠一樣抖了半天,終於吐出一句完整的話,“禦…禦…禦膳房。”


    葉彌如蒙大赦,眼睛睜的亮晶晶,“原來是大廚!你會烤魚嗎?知道怎麽去鱗去內髒嗎?你一定知道!”


    大廚繼續抖啊抖,一麵抖一麵點頭。


    “把這道烤魚做好,你就可以迴去了。”叔夜君發話。


    不知是火堆溫暖了他,還是受到叔夜君的鼓舞,大廚不再顫抖,從葉彌手中接過樹枝,聞了一聞,被魚腥味衝的直搖頭。果斷拿到一邊去收拾。作為廚師,隨身攜帶幾樣調料,再正常不過。取一片鋒利些的石頭將魚拾掇了,不到一柱香時間,烤魚熱騰騰出爐,香氣四溢,賣相上佳。


    葉彌沒有忘記分一半的承諾,從禦廚手裏接過魚,輾轉遞給叔夜君,“你吃。”


    叔夜君翻個白眼,“本座從不吃這些俗物。”


    “俗…俗是俗,但很好吃的,你不是餓了嗎,這裏又沒旁的東西可以吃,你嚐嚐?”


    葉彌很真誠的遊說,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似暗蘊星光,讓人舍不得拒絕。


    叔夜君凝視片刻,帶著三分鄙夷,就著她的手,咬了那麽一小口,“有刺。”


    “魚當然有刺了!”


    “我吃的魚沒有。”叔夜君一臉嫌棄。


    “那我全吃了啊!”


    見他的不喜發自內心,葉彌不再謙讓,抱著那條魚啃了個精光,期間叔夜君甚至體貼的遞了一壺酒相佐。


    酒飽飯足,葉彌找迴精氣神,準備趁著夜色未闌,再繞著皇宮走一遭。


    “叔夜君,你知道宮裏鬧鬼嗎?”


    “略有耳聞。”姬叔夜薄唇微抿,“宮裏請了好幾位法師,住在法華寺,又是水陸道場,又是拜佛祈福,很是熱鬧。”


    葉彌絲毫不覺得意外,宮裏既然要捉鬼,自然不會隻請她這麽個初出茅廬、乳臭未幹的丫頭,法華寺裏住的是正主,她隻是陪襯,死馬當活馬醫的那種。


    “那你見過鬼嗎?”


    “在你眼中,鬼是什麽?”叔夜君反問道。


    “鬼者,歸也。當歸不歸,是為鬼。”葉彌言簡意賅,“萬物有靈,同氣而生。鬼屬幽冥,長期滯留人間這種陽氣旺盛的地方,對鬼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這般解釋倒是新奇的很,你叫什麽名字?師從何人?”叔夜君對她越來越好奇。


    “我叫葉彌,師從…我沒有師傅,我是半路出家的法師,入宮捉鬼純屬意外。”念及過往,葉彌像霜打的花骨朵,要是家裏一團和氣,誰會離家出走,風餐露宿啊。


    見她意興闌珊,叔夜君站起身,“宮裏沒有你說的這種鬼,距離京城千裏之遙的戰場倒是有很多。天快亮了,我也該迴去。後會有期。”


    不等葉彌答話,他已踏著滿地殘雪,瀟然而去。那袍子映著雪光,是濃重如夜的紫,衣襟袖口飾以雲紋暗繡,清華高貴。


    相形之下,她這一身藍布短衫,真真粗鄙的很。


    叔夜君已走遠,葉彌托著下頜沉思,此人夜半來,天明去,比禦廚精致,又對宮裏又很熟悉,莫非是禦前侍衛?宮裏沒有她要捉的那種鬼,又是何意?


    下次見到他,得問問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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