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內,傳出一聲清脆的槍響。


    三隻女鬼同時動了,身形一晃,已來到蘇迷身前,呈三角形將她環繞在內,劍鋒朝外,不忘問姬恆,“殿下,秘術師還是靈女?他們居然這般大膽,潛入幽冥殿行刺。”


    難道又是蘇兩兩?!


    蘇迷一驚,衝出女鬼們的防護圈,一把推開殿門。


    硝煙彌漫,高挑挺拔的身形凝立其中,烏洞洞的槍口對準前方。


    迎著她的槍,紅裳獵獵,黑發赤瞳的女子從煙霧中款步而出,手持彎似半月的斬刀,似笑非笑,“心髒,在這裏。每一槍都錯過要害,還是下不了手嗎?傳聞中最厲害的秘術師,不外如是。”


    “姽嫿,你和我,不應該到這種地步。”嗓音依舊平靜,若碎玉般清雅,但蘇迷依然瞧見,她的手微微抖動。


    兩軍交戰,最忌分心。


    刹那間,喚作姽嫿的女子淩風而起,刀光奪麵劈來。


    手起之時,洛珈已快速朝後退去,足尖在牆上借力,騰空而起,一個漂亮的翻身躲過攻擊,再度推子彈上膛,瞄準姽嫿的眉心。


    槍並未響,因著姽嫿將斬刀橫於身前,完美遮蔽要害。


    這一迴合又是平手。


    蘇迷看的驚心動魄,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高手對決。驚心動魄完,總覺得哪裏不對。洛珈前輩彈不虛發,地上散落數枚彈殼,可姽嫿並沒有受傷。


    槍都打到誰身上了?


    定睛,黑色地磚上血跡蜿蜒。沒有光,那血卻泛著碎金。蘇迷很快追蹤到血跡的源頭,小師傅靠在殿中石柱上,耷拉著頭,血水順著手背滴瀝,整個人奄奄一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師傅!”蘇迷貓腰小跑,對著猩紅的半爿身子手足無措,“師傅,你傷到哪裏了?幽冥有救護車嗎?你可不能死,我還指望你帶我迴人間呢!”


    丁浪咳了一聲,慢悠悠迴轉過來,勉強抬起眼皮,看了蘇迷一眼,“徒弟,你怎麽才來啊,快讓她們倆別打了。你的話,她們興許能聽進去。”


    蘇迷迴望硝煙彌漫的戰場,“說這麽多話你迴光返照啊,王者掐架,我一個青銅怎麽製止?居然到舍身取義的地步了,你認識她們?”


    一個姿勢坐了許久,有些疲憊,丁浪扶著蘇迷的胳膊,重新調整到舒服的坐姿,“你太高估師傅我了。她那一槍,是衝著姬恆去的,我呢比較倒黴,剛好站在那個冰碴子旁邊,他就隨手把我扔出去擋子彈了。疼死我了,徒弟啊,師傅要是死了,你一定把我帶迴人間,師傅不想長眠在幽冥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


    洛珈與姽嫿的戰局越來越激烈,刀槍無眼,一會兒功夫,兩人身上都掛了彩。卻都沒有罷手的打算。


    “她們之間有血海深仇?”


    “立場問題。洛珈是秘術師,要肅清天地間邪物,還世間朗朗乾坤。幽冥是妖魔鬼怪的聚集地,最近又入侵人間,秘術師已將幽冥視作最大的敵人。洛珈作為秘術師中的王牌,自然與幽冥勢不兩立。姽嫿呢,以前也是秘術師,後來叛逃,投入幽冥這個魚龍混雜的大家庭。她們以前是戰友,可以將背後交給彼此的那種,現在卻成了敵人。命運的手翻雲覆雨,真是可怕啊。”


    而且很可惜。


    蘇迷在一旁看了半天,若非旗鼓相當,做不了最好的戰友,正因為勢均力敵,戰局格外膠著。


    姽嫿心狠,刀刀緊逼,洛珈子彈即將用盡,隱隱落了下風。


    “喂,你們別打了。”蘇迷看不下去,刀光雪亮,彈光閃爍,嵌進血肉之軀該有多疼。


    “還有三個迴合,洛珈必輸。到時候,我去拖住姽嫿,你趁機帶她離開。”


    姽嫿的弦月斬重鑄,鋒刃中暗藏戾氣,砍在洛珈身上,疼在丁浪心上。幽冥境內,不能隨意使用神力,萬一惹惱姬恆,後果不堪設想。隻能舍卻這副皮囊英雄救美。


    掙紮著想要站起身,奈何蹲的久了,腿有些麻,一時沒站穩,踉蹌幾步,倒讓蘇迷佩服起他的大義凜然。


    都這副模樣了還強撐,蘇迷心有不忍,“師傅,你休息,不就是把她們倆分開嗎,我來!”


    殿內空闊,一望便將陳設收入眼底。青銅案坐北朝南,是鬼帝議事所在,十六盞連枝燈迤邐而下,燈火搖曳,將殿內映的通明。


    青銅案她自然舉不起搬不動,四下裏顧盼,目光鎖定案上擺放的長刀,唯有它,能架得住姽嫿的弦月斬。


    如丁浪所料,洛珈子彈耗盡,赤手空拳應戰,很快被逼上絕路。


    蘇迷不再猶豫,握住刀柄,用力一拔,長刀應手而出,光芒似滿月清輝,皎皎瑩潔,紋理古樸綿長,宛若一曲曆久而彌新的戰歌。


    好漂亮的刀!


    不知是刀借了人的膽氣,還是人借了刀的敏銳,姽嫿揮刃橫切,要看就要劈在洛珈身上,取其首級,卻被蘇迷持刀從中架住,硬生生止住攻勢。


    “不打了行不行?”蘇迷緊咬牙關,不怯不退,眼眸直視姽嫿的赤瞳,清亮倔強。


    “的確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姽嫿冷笑一聲,撤迴弦月斬,“彈盡糧絕,她已經沒有能力再刺殺殿下。”


    眼風在蘇迷身上逡巡,真奇怪,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居然能拔出殿下的刀。


    那是神族的兵刃,內有器靈,最是認主,天生克製一切邪物,天地三界,唯有殿下能夠駕馭。


    事情到了這種局麵,已不是她能幹預的。作為修羅族,也許殘忍嗜殺,泯滅人性,但從未喪失理智。姽嫿收刀,步至姬恆身前,“他二人擅闖幽冥,請殿下裁度。”


    丁浪適時吼了一嗓子,“誤會,她們倆,一個是我朋友,一個是我徒弟,來幽冥參觀的,不是刺客。”


    退一萬步,他活了這麽多年,能殺了這個冰碴子的存在,當真沒有,要是有,上天入地,他早請了來,降伏這隻妖猴。哪裏用得著師姐出手。


    “你們都退下,我有話要問白無常。”


    “是,殿下。”


    神刀歸鞘,紅衣藍衣等連忙上來,將蘇迷和洛珈扶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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