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如果詛咒就能殺人,全世界的科學家都要失業了。”女孩子提起筆,認真的演算題目。


    難怪阿姨們說她邏輯清晰,不像神經病人。


    聶芸芸出門被車撞、自殺的時間,跟嶽無瑕的日記完美吻合,這本來可以當作切入點,但蘇迷放棄了,一個被關在療養院,僅靠自習就能跟上高一課程的女生,可以將這些巧合歸結為概率事件。


    憑借徐功亮授予的萬能通行證,蘇迷從主治醫生那裏拿到病例記錄,“去年夏天,中考之前,是你主動退學,要求住院治療,在你媽媽突然失聲以後。沒有家族遺傳史,沒有發熱、暈倒等症狀,你的母親一覺醒來,變成了啞巴。一個星期以後,又毫無預兆的恢複正常。能聊一聊,期間發生了什麽事嗎?”


    女孩子的側顏很精致,眉目間盡是清傲,“你來這裏,審問一個精神病人,得到批準了嗎?”


    蘇迷決定換一個方式,隨手拿起書桌上擺的護膚霜瓶,又隨手放下,謔笑道:“剛才在公交車上,看到兩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彎彎的柳葉眉,紅紅的櫻桃口,很漂亮。女孩子都追求精致美麗,像你這種不施脂粉的,在班級裏應該是另類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可首先,你得是芙蓉。


    聶芸芸就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五分天生,五分妝扮,就是一個十分標致的女生。看臉無錯。愛情本來就是淺薄的,隻是你還小,沒有經曆過,對未知的一切懵懂而向往。但現實世界就是這樣,換了我是張重陽,一樣會喜歡聶芸芸,漂亮,懂事。你呢,智商高情商低,不懂得跟同學交流,也不願意跟媽媽交流。甚至因為拌了幾句嘴,就詛咒媽媽變成啞巴。”


    嶽無瑕不說話,依舊在演算題目。


    一道選擇題而已,算來算去,都沒有匹配的答案。


    初見成效,蘇迷繼續說下去,“結果媽媽真的變成啞巴,丟了工作,家裏也一塌糊塗。前因後果結合起來,這麽一想,你還真是個狠心又惡毒的女生啊。”


    嶽無瑕驀的抬起頭,“你有什麽資格對我下評論!出去!”


    蘇迷笑了笑,“有沒有想過,你媽媽為什麽偷看日記?因為聶芸芸在遺書中提到你的名字,你媽媽聽到消息,出於對你的保護,才偷看日記,然後就發現令她恐怖的巧合。緊跟著,你就詛咒了她。可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我很好奇。”


    嶽無瑕緊繃的臉上突然綻開詭異的笑,“子不語怪力亂神。孔子都不能評論有無,你又何必庸人自擾。我沒有詛咒任何人,隻是許了願望,而這些願望碰巧變成了現實。但我也有未實現的願望,比如考上最好的高中,或者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


    “壞的願望都實現,好的願望都石沉大海,真可怕。”蘇迷聳聳肩,不寒而栗。


    “所以說是概率事件。”嶽無瑕打開筆盒,盒蓋上印著綠地藍天的圖案,小天使們在白雲下飛翔。她將文具收納整齊,“你對我說了很惡毒的話,我希望同樣事情發生在你身上,讓你也嚐嚐被別人肆意評論的委屈。但這隻是願望。”


    願望。


    每個孩子都許過生日願望,想到得到新款玩具,想要吃零食,想去海邊玩耍。一開始,願望都能實現,因為家長躲在角落裏認真聆聽。當想要的東西變得複雜,比如考試得第一名,暗戀的男生向自己表白,願望就石沉大海。


    願望實現與否,在於聆聽者。


    嶽無瑕的聆聽者是誰?


    蘇迷在商場和公園兜了一個下午,工作日,到處冷冷清清,沒有與旁人起衝突的客觀條件。日落月升,下班高峰期到來,蘇迷迎著人潮而上,擠公交,擠地鐵,哪怕不小心推搡到,對方都隻是淡淡看她一眼,並不發作。


    陰邪之物大多懼怕陽氣,人多的地方它們反而不會輕舉妄動。


    需得等一會兒了。


    蘇迷捧一杯水果茶,坐在長椅上刷劇。一低頭,再一抬頭,兩個小時過去了。地鐵站的客流明顯少了許多,但依然有人在排隊候車。


    媽媽恰在這時打來電話,問她為什麽還沒迴家,是不是在加班。


    蘇迷沒想好怎麽解釋工作變動,就算拿了賠償金,可在旁人眼裏,總是自己的錯:公司沒有倒閉,為什麽沒有裁掉別人隻裁你?肯定是你哪裏做的不好。


    而自己的新工作又要保密。


    支支吾吾,看到地鐵進站,信步走了進去,隻說一會兒就到家。


    掛斷電話,抬眸一掃,居然有座位。


    剛落座,旁邊的乘客就開始評頭品足,“白襯衫,黑褲子,平底鞋,你這身打扮像什麽,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百貨大樓營業員嗎?幹脆把頭發紮成麻花辮,更神似。”


    蘇迷記得她,說美麗不分時代、重在適宜二字的紅衣女鬼。


    晚上十點,地鐵燈火飄搖,在漆黑的隧道裏穿梭時,防護玻璃上清晰映出乘客們的真容:她身側坐著一具燒焦的骷髏架,身披幻化出的衣裳。對麵三位則是車禍中遇難,肢體殘缺,臉上戳滿玻璃碴子,最誇張的那個,身體正對她而坐,腦袋卻朝向玻璃,一百八十度旋轉,與蘇迷打量的目光相接,甚至報以禮貌的微笑。


    仿佛能看到玻璃碴在抖動。


    蘇迷收迴視線,地鐵內的眾鬼,依舊是衣冠濟楚,滿臉和氣。法力加持後的他們,如同變裝舞會歸來,女鬼們的衣著從漢朝留仙裙,宋代的襦裙,民國的旗袍,到時髦的小黑裙。男士們的裝扮竟更加複雜,有明光執戟的戰士,有峨冠博帶的士大夫,著長衫的儒生,還有中山裝,西服…


    這趟地鐵很不對勁。


    往常,就算有鬼,也是人鬼間雜。可這次除了自己,貌似其他都是鬼,和氣息古怪、叫不出名字的妖邪。


    “借問,下一站停靠的站點是?”


    女鬼看一眼古篆蜷曲的指示牌,淡然道:“酆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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