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快死了,所以過來看一眼。”


    洛珈扔下行李,用力抱住葉彌。


    曾經活力滿滿的女孩,如今孱弱如風中的枯葉,這麽輕,這麽柔弱。


    “真懷念你蠻不講理的樣子。”洛珈輕聲道。


    動不動就拿刀砍怪,不高興就讓全天下的妖魔鬼怪跟著哭,高興的時候滿大街撒歡。


    但懷念和悲傷的情緒,是屬於洛珈的。即便葉彌才是快死的那個,可她自己並不覺得天塌地陷,攬住對方纖腰的手,很不安分。嗯~這腰細細的,摸上去卻很結實,衣服上的氣味香香的,類似蘭花的馨香,卻又多幾分清冽。


    “怎麽突然跑迴來了。我特意不告訴你的,有一天你從別人口中,聽到我不在人世的消息,又愧疚又心疼又思念,站在街上,人潮如織,紛紛擾擾,你卻刹那間淚如雨下。這畫麵多讓人感動啊。”葉彌趴在洛珈肩膀上,小女生情態十足,“這是對你的懲罰,誰讓你不告訴我,紫衣跟那個什麽夏蕪的事情。”


    “我也沒想到,你真的會喜歡上他。既然喜歡了,就不要在意那麽多。何必用兩千年前的舊事擾亂你的心神?”洛珈微微一笑,抬手將葉彌垂落的長發撩到耳後。


    洛珈無疑很漂亮,漂亮之餘,又比普通女子多了幾分俊美。笑起來的樣子,跟嬌媚可愛搭不上邊,而是寵溺和邪魅雜糅,傾倒眾生。


    平素看慣了紫衣和葉彌,倒不覺得有多驚豔;此刻換了搭配,倒令站在旁邊的一群女鬼羨慕嫉妒,兩眼直冒心心。


    唯有一個藍衣還算清醒,悄悄捅了捅綠衣,“這場景,殿下還能容忍多久?”


    橙衣用你別打擾我看戲的眼神迴過去,“別煩!哇,洛珈大人真的好帥,跟我們家葉葉超般配啊。”


    一句話,令紅衣瞬間清醒過來,思量片刻,從圍觀群眾撤離,“我去做飯。”


    綠衣戀戀不舍,“我去擇菜。”


    然後是黃衣、青衣…紫衣自然是在生氣,一雙眸子燃燒著怒氣,卻隱忍著不好發作。僵持間,突然挪動身形,“有客人,我去開門。”


    丁浪一隻腳已經跨進大門,聞言,於對方無事獻殷勤的行為感到心虛,“誰…誰要你開門,你別過來啊,你幹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


    霹靂乓啷一陣響,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來。


    洛珈和葉彌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到丁浪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約而同的問道,“你的臉怎麽迴事…”


    丁浪哭道,“撞門框了。”


    洛珈微微挑眉,將視線投向窗外的桂花樹。大約這樣的情形,已見怪不怪。


    葉彌嗬嗬一笑,“難得今天湊的整齊,一起吃飯,嚐嚐紅衣的手藝。”


    洛珈低垂眼睫,遮住眸底淡淡的感傷,再次抬眸,卻興致頗高,“是啊,難得今天聚首。我記得地窖裏還有一壇子醉扶歸,藍衣,去拿出來。”


    葉彌端茶的手微微一頓,漂亮的桃花眼圓睜,“你今天瘋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不是你的口頭禪嗎?”洛珈淡淡一笑,“不過,是我們三個喝,你今天乖一點,早點休息,明天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葉彌悻悻然,把酒言歡,居然不帶她。誰讓人家有兩千年的交情呢。陪坐到九點,精神越來越差,便在紅衣照顧下,早早上床睡覺。


    觥籌交錯的客廳一下子變得寂寥,仿佛葉彌這一離開,帶走了所有的支撐。


    洛珈放下酒杯,輕輕笑道,“不知不覺間,連我都舍不得她。兩千年,活的夠久了。像我這種心如死灰的人,本應該枯坐山中,等待灰飛煙滅。可二十年前,那個媽媽抱著孩子微溫的身體,站在暴雨的山路上,哭的那麽可憐,哭的讓我想起我的母親,這才進入孩子的體內,護住她微弱的心脈。我的靈力維係著她的生命,她也帶著我見識了世間的繁華。如今的她,早就可以獨當一麵,不需要我的陪伴照拂。我也是時候,迴到帝陵了。”


    不死丹的說法,紫衣已從羲和處聽說。


    “帝陵是我降生之處,我在裏麵遊蕩了一千年,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節,我都了然於心。十萬殉葬人偶,每個人偶保持什麽姿勢,什麽衣著,衣帶上有幾縷褶皺,我都清清楚楚。可從未見過不死丹。”紫衣比任何人都希望葉彌活著,但在喜悅將一顆心盈滿之前,他必須要知道,葉彌的毒,是真的能解。


    “你了解那裏的一切,唯獨不願意了解我。不死丹是我煉製的,自然在我身上。百密一疏啊,叔夜君。”洛珈勾唇一笑,飲酒之後,白皙的臉頰氤氳出淡淡的飛紅,清冷疏離中帶了三分嬌俏,引得一旁的丁浪心髒怦怦亂跳。


    雖然她的笑,是衝著另外一個家夥。


    但理智尚存,丁浪道:“凡人受肉身的限製,隻能活到九十歲;就算輔佐以靈丹妙藥,內功心法,活到一百五十歲也是極限了。你口中的不死丹,如何能延長姬嬴的壽命到千歲?”


    “是否有效,我也不能斷言。並未取出給任何人試服。但那藥丸,是按照上古的洗魂易魄方煉製,藥草、妖丹是我親去蠻荒采摘,千辛萬苦,也隻成了這一顆。煉製好以後,丹藥封進玉瓶,由我親自保管。活農神,藥效自然不能夠,但葉彌是半神,我有把握一試。”


    紫衣默然片刻,“葉彌撐不了多久,不管什麽辦法,我都願意嚐試。”


    “放心,我不會害她。帝陵是龍氣聚集之地,封印千年,保護丹藥免受濁氣滋擾。明天,我們便啟程,迴帝陵。”


    一壇酒很快見底,三位大神並不嗜飲,隨即散去。他們早已將葉彌的家當成自己的地盤,丁浪睡三樓天台,隨時夜觀天象。洛珈沿用過去的習慣,愣是將紫衣趕出房間,跟葉彌擠著睡。紫衣極為氣憤,本應睡隔壁,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最後跑去跟丁浪擠天台。


    葉彌早已睡的沉。


    指尖拂過她的眉心,洛珈滿目淒然。羲和,夏蕪,姬恆,驀然迴首已千年,這場愛恨交織的影中戲,也終於走到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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