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灝口中渾身是血的...東西,竟然是莫泠。


    不知受了什麽磋磨,看見葉彌的刹那,纏滿繃帶的身形竟抖了抖。


    “跟上一眼差別太大,倒讓長公主受驚了。”葉彌沒有敘話的精神,“請帶路。”


    其實出門前,她特意照了鏡子,一雙眸子黯淡無光,唇色蒼白,跟傳說中失寵的宮娥似的。此行去兩重天,扮演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中的紅顏,太過憔悴,倒是會令那些妖物們懷疑她的魅力。


    那些壓箱底的珍寶都被彩虹女團找出來,翠羽明璫,瑤簪寶珥,將葉彌打扮的煥然一新,但骨子裏的頹廢氣息,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莫泠垂下眼睫,“到底是兩重天害了您。”


    “所以,你這渾身的傷不算冤枉?”葉彌騎在灰狼身上,孔雀毛織就的披風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勉強抵禦蠻荒的苦寒。


    “斷腸草生長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山石縫中,在人間本也罕見。農神是為了救治肆虐人間的疫症,才去到高山上,尋找救世的藥草。當年火神焚毀人間所有的斷腸草;卻未曾意料到,這草也生長在兩重天。”莫泠打開去往兩重天的法門,帶領葉彌和灰狼進入。


    “神族要毀的東西,蠻荒王族偷偷保留下來,大約也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有製衡的底牌。”對她們的做法,葉彌表示理解,“這麽機密的事情,不會讓很多人知情。統共也就是曆代的帝後,再就是選拔的繼任者。妖王,棲梧,和你。再就是守護斷腸草的護衛。讓我想想,是相硯。”


    葉彌冷笑,竟忘了,蛇頭落地,一息尚存,仍然會彈起來咬人。


    當初玉湖公主造訪幽冥,沒能入紫衣這家夥的眼,卻搭上宋胤王的鬼船。宋胤王在人間的局,不知布了多久,一個造反,一個下毒,時機倒是拿捏的很好。


    樹大招風,葉彌竟不知,她已經如此的引人側目。但今日的局麵,那三個始作俑者若有靈,應也未曾預料的到。


    兩重天的風景依舊美麗,蔚然大觀。深林一望無際,原野碧草接天,叫不出名字的鳥雀飛翔在天空,壯美到極致。


    灰狼嗅著大海的氣息,朝東方飛奔,鳥兒們卻逆著方向飛翔,轉眼消失在身後的深林。地上的妖精和靈獸也是同樣,都在驚慌失措的朝陸地逃竄。


    很快來到岸邊礁崖,灰狼止住步子,向著大海發出長嘯。


    拂麵的海風中,裹挾著濃鬱的死亡氣息。


    拍岸的浪碎在礁石上,淒美如人間三月的碧桃花。


    舉目望去,海水的碧藍夾雜濃淡不一的紅,像畫家即興揮毫,用繽紛的色彩,塗抹出抽象派風格的大作。


    水天相接處,數隻兩生獸首尾相接,如綿亙迤邐的大山,安靜的漂浮在海麵上。再往後的天空,雷電交加,彤雲翻湧,仿佛滅世的業火在燃燒。


    葉彌歎氣,“你這一劍刺下去,蠻荒就真的沒救了。”


    那一柄寒光閃閃的劍,已經刺破披風,隻要再用一分力,就會刺進葉彌的心髒,立刻斃命。


    灰狼後知後覺,拚命搖頭,“不…不可!”


    莫泠的神情森冷堅毅,“隻要姬恆收手,再不入蠻荒,我自然會放了葉天師。”


    “長公主是被嚇傻了嗎?”葉彌很是不屑,“那麽多前車之鑒,長公主居然還認為,威脅的招數會對他有用?”


    “蠻荒逃過此劫,莫泠願以死謝罪。”


    “都說人心不古,如今這妖心也難測。本天師拖著殘軀,頂著蠻荒的淒風苦雨,來勸說姬恆收手,你就這般對待救命恩人。”


    受製於人,葉彌卻不見半分狼狽,侃侃而談,“插在後心,姬恆怕是瞧不見,不如架在脖子上,萬一你手抖,割破一點皮膚,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事情還能有轉機。”


    說話間,磅礴凜冽的氣息已跨越半爿海域,降落於礁石上。清冽的眸光朝僵持中的兩人望了望,信手一揮,卻是將葉彌的披風收了迴來。


    “她怎麽樣?”


    葉彌漂亮的桃花眼翻了翻,“廢話,要是好好的,我能打扮成這樣嘛。”


    “那就守著她,別打擾我。”紫衣說著,就要離開。


    “喂!”葉彌喊道,“你要是不迴去,下一趟,就是她親自來了。”


    莫泠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劍刃所指,根本不是葉彌,“你...你是?”


    羲和。


    “你信不信,就算煉成萬靈丹,她也不會吃。”羲和彈指將劍刃拂開,聲音慢慢低落,“她的時間不多了,希望接下來的幾天,你可以守著她,哪裏都不要去。”


    礁石上的身形微微一震,轉瞬消失。


    “好歹帶上我一起啊。”羲和抱怨,隨手抓起小狼人,原地遁去。


    三個小時前,葉彌坐在妝鏡前,鏡子裏的臉跟失寵的宮娥一樣。


    羲和出現在身後,如是說。


    “醜到想自剜雙目。”葉彌苦笑,塗了口紅,一張枯槁的臉總算亮了一點。


    “病成這樣,還打算去蠻荒。且不說那裏氣候多變,對身體不好,就門外那個蠻荒王女莫泠,你了解多少?”羲和比劃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信不信,要是勸說無效,她會立刻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姬恆就範。”


    “可我也不能,任由他造這麽多殺孽。”說這幾句話的功夫,葉彌又咳了好幾聲,唇角竟有血水溢出。


    她的髒器正在衰竭。


    羲和眉頭皺成一團,“以前總被你欺負,現在成了個病西施,倒讓本神十分的不忍心。罷了,我替你去。”


    “有勞。”葉彌發自內心的笑道,“披風上有我的氣息,他感知到,一定會來見你。見了麵該怎麽說,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放心吧,演戲什麽的,本神最擅長。”


    隻需施障眼法,讓落在眾人眼裏的容貌,跟葉彌一模一樣。神似不足,靠形似來彌補遮掩。彩虹女團將珍珠耳釘、碎鑽發卡、貓眼石的戒指統統取出來,將羲和打扮的珠光寶氣,多虧借了葉彌的清水芙蓉麵,打扮的如此累贅,居然也不顯得俗氣。


    迴到家門口,羲和仍在念叨,“你究竟是怎麽識破的?本神的障眼法絕對是極品,就算你很厲害,應該也能瞞個一時半會兒。”


    紫衣被他吵的不耐煩,“那些珠寶價值連城,但別人戴過的東西,她斷然不會佩戴。不過是擺在家裏,升值,變現。也就是打扮你,她們才敢取出來用。”


    她們,自然是彩虹女團。


    通俗的講,就是吃不上豬肉,看看豬跑、解解饞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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